“这么说我这只是将功补过咯？”

“也不能这么算，今天还是挺感激你的。”

我这忽然才明白刚才柳妙那句话的含义，于是在北京初春的晚风中笑得前俯后仰，打趣说柳妙你文学造诣比我高一大截啊！

柳妙很不客气地捶我后背，说：“这话你可传出去哈，姐姐我还要混下去的。”

我故意问：“什么话？”

柳妙不再往下接茬，恢复平淡的神情，望了眼霓虹闪烁的写字楼，认真的说：“说真的，今天很感谢你。”

我杵在那里，我操，搞得这么矫情，您让我说什么好？

柳妙扑哧一笑，说：“大侠，明天请继续。”

“我操，秦印良也忒没良心！”

柳妙冲我做个苦瓜脸。

一连好几天晚上柳妙都加到十点，我也得陪着一起遭罪，于是关于我和柳妙的闲言碎语开始流传。第一个来兴师问罪的自然是于海东，一连串的逼问我是不是在和柳妙处对象，什么“兄弟妻不可欺”，“人无信则不立”，“忠孝乃为人之本”等等各种道德大帽往我头上扣，没完没了。

我说：“要不您晚上也留下来陪我一块儿加加班，看我是不是和柳妙干什么苟且之事，或者干脆你替我得了！”于海东顿时蔫得跟王八似的——他不敢得罪秦印良——不但没留下来加班，反倒溜得比谁都快。夏泉把我拉去一边，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却问得很直接：“你是不是和秦印良那实习生谈朋友？”

我否认：“那都是误会，我只想在下班时间多学点东西。”

夏泉说：“我不是干涉你的私生活，而是希望你能明辨是非，不要影响工作。”

我当然明白夏泉的言下之意，说：“师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夏泉点点头，默默走开了又回过来：“没事早点下班。”

柳妙啊柳妙，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咧！要还我这大恩情，以身相许都算轻的！

当天半夜里忽然刮起大风，西伯利亚的寒流似乎又要席卷而来，早上冷得我差点不想去上班。风虽然小了些，但京城的天空阴得像盖了锅盖似的，所以今天办公室人下班得特别早。但柳妙照例加班特别晚，今天尤甚。我抬头望眼墙上的电子钟，丫挺的，都快十一点了！秦印良跟野鬼似的从我后边飘过，手里端着银光闪闪的保温杯，一脸阴郁，吓得老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哟秦编辑，您怎么到这边打水？”

秦印良扫了扫我办公桌，皮笑肉不笑：“你可真够拼的！”两只眼睛跟鬼似的盯我看几秒钟，回了回神，指墙角的饮水机，“我们那边办公室水没开。”说完阴恻恻地飘走，跟片落叶似的悄无声息。

我操，这哥们儿不去电影里扮鬼真他妈暴殄天物。

下了班轮到柳妙对我的比喻笑得前俯后仰。我不怀好意地说：“不要光笑，是该考虑怎么偿还我这大恩人的恩情了。”

柳妙说：“您不当活雷锋？”

我说：“傻逼才当活雷锋！”

柳妙说：“行了，今天过后再不用你陪我加班。”

我问：“秦印良良心发现了？”

柳妙点点头，又说：“这对我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连秦印良这么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知冷知热的男人都让我给搅合没了，能是好事？”我记得那天在咖啡馆柳妙还说目标是傍个有钱的成熟男人，难道只是嘴上说说？

柳妙冲我翻个大白眼：“所以说你们这种毛头小子不稳重，不光目光短浅，连女人要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周一天更是个没心机的笨蛋，笨蛋中的笨蛋！”

我叹气：“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妙说：“矫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

“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怎么说这次我也出卖了色相，牺牲这么大，要不……索性咱假戏真做？”

柳妙一脚踢到我小腿肚上：“癞蛤蟆！”

我俩哈哈大笑。当我抬起眼来时，前边灯火阑珊的地方一袭红衣倏忽间映入我们眼帘。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上带着十分浓重的仆仆风尘，一动不动地向我们投来急切而炽热的目光，眼睛里的流动着霓虹般闪烁的光彩。

“季季！”

我惊讶地对那个熟悉的身影叫出声来。

被大西北的寒风吹刮了一个寒假的季季如老僧坐定似的静静地站在我和柳妙面前。除了身上浓烈的仆仆风尘，更使我惊讶的是她冷静而坚定的目光。冰冷的风在我们身边打转，季季仰起脸颊，盯着漆黑的夜空轻声呢喃：

“又下雪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