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到，林希澜很有点窘迫。

“你来找我？”出口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林希澜顿了顿，径自低头摸房卡。

房门把手“滴”地亮起浅蓝色灯光，表示门已经开启，孟想的手却按上来制止了林希澜的动作：“我不进去，说完就走。”

林希澜一时没有动。

片刻后他才抽回手，若无其事地问：“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孟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萦绕的橙花香水的气味，走廊开着冷气，林希澜墨镜后的下半张脸精致白皙。

“你把戏拒了吧，”孟想语调平静，“他们不会要你的违约金。”

此刻酒店长廊上一片静谧，大街上的车声偶尔传来又倏忽远去，但那声音传递到大厦顶层，就像投进了幽暗的深水，听在耳里变得渺远又难以捕捉。

“……什么意思？”半晌，林希澜才从唇里吐出词句。

“字面意思。”孟想手抄回兜里，“后续不会有任何麻烦，你要是抹不开，我跟他们去说也行。”

林希澜没说话，深深呼了口气。

孟想只当他是同意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后续跟你微信沟通。”

林希澜虽然加了那个头像一片深蓝的微信“dream”，对方却从没说过话，好像待在他的列表只是为了暗鲨他。

……原来还是记得有这东西的啊。

孟想转身欲走，袖口却被一把拉住，只听林希澜轻声问：“……为什么改主意？”

孟想回头，发现他把墨镜摘了。

都说林希澜摘不摘墨镜差别特别大，因为他长了一双多情善睐、会说话的柔和杏眼。此刻他黑长的眼睫抬起来，那双眼睛清楚地盯着他，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感觉脸颊也是绒绒的，好像捏一下就会跟桃子似的泛出汁液。

“合同已经签了。”见孟想久久不答话，林希澜眨了眨眼，自顾自开始分析，“你能保证我没有后顾之忧地毁约，说明你在剧组有足够的话语权——

“那我跟你搭戏的事，你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孟想：“……”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演，可以在签合同之前就找我谈。”林希澜抓着孟想的袖口，“但你现在才来，为什么？”

“因为你在网上看了评论？还是跟我见面以后才改了主意——阿嚏！”林希澜无意识靠的太近，闻到孟想身上的烟味，冷不防被呛了一下，“你，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孟想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嗯？”，似乎还没适应这突然转变的话题。

“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抽，”林希澜揉着鼻子，悻悻地说，“那时候高鹏他们那么……你都……”

“跟你没关系。”孟想声音冷下来，好像当初比赛的事是他的雷区一样，一提整个人都变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反正我告诉过你了，尽快解约吧。”

林希澜手停在空中，眨巴几下眼睛。

“我不解。”

他直截了当地说。

孟想一瞬间难以理解的表情让林希澜有点想笑，但他还是尽量一本正经地说了下去：“合同是我自己签的，你为什么觉得我想解约？”

从孟想的角度，林希澜略微仰起脸注视着他，这个角度加上他还没卸净的眼妆，眉梢眼角带了些上挑的形状。

勾着人，很漂亮。

“这几年不止你有变化，我也有。”林希澜笑了下，手指松开孟想的衣袖，语调里带了些微的挑衅，“剧组见。到时候多、多、指、教。”

选秀选到后半茬，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寝室也在选手的来来去去中不断被打散、重组。

林希澜被磨砺得神经日益粗大，已经能做到在鼾声一片中安然入眠，以至于那个呼噜声最大的室友大哥淘汰卷铺盖离开之后，他还有那么一点儿不适应。

室友大哥带给他的财富还不止于此——靠着不眠不休（？）地泡在练习室练习，再评级时林希澜拿了A，也穿上了清爽神气的A班制服，只不过他始终没好意思跟孟想搭话。

进了A班，又是新一轮阶级：所有人的最新排名就贴在自己班服上，谁是天子骄子备受瞩目，谁在淘汰边缘颤悠晃荡，一目了然。

林希澜当时排名跟孟想直接差了有一位数，又跟原本的top圈不熟，更没法融入，虽说都在同个班上训练听课了，也只不过是让林希澜盯孟想背影的时间多上那么几秒而已。

“听说了吗？二轮公演孟想要被他们组踢出来了。”有选手跟林希澜八卦，“好端端一个top得去D班F班拖飞机了，好惨。”

赛制是先盲选歌，每首歌表演人数是固定的，如果选的人超过了就会把多余的人踢去其他组——

而那些缺人的小组，通常都是歌曲冷门、选手排名靠后、因而没什么选择权的结果，平均实力可想而知：照理说，孟想这种高人气选手在现场公演投票时有优势，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踢的。

林希澜很吃惊：“啊？为什么？”

“他跟高鹏他们一个寝，高鹏给他烟他不抽，一来二去就恼了。”八卦选手努努嘴，“高鹏简直了，想在这儿拉帮结派当大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