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2 / 2)

不周山 事后一支烟 2358 字 2023-05-14

把徐珍安置好后,他一个人连夜开着车直接去了派出所。

显然,那群人早就把派出所给买通了。派出所出警慢不说,也没有留案底,什么流程都没有走就把人往外面轰。

周善才就纳闷了,哑着嗓子问,出事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派出所的人低头做事的做事,喝水的喝水,根本没有人理会这个已经快到崩溃边缘的男人。

在他的面前站了两个年轻的民警,张着手臂拦在他面前,生怕他会往里面闯似的。

周善才的背已经抵上了玻璃门,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外套沁入他的皮肤。他站在那里,将他们打量了一圈,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他都看了一遍。他多想自己能不管不顾就那么冲进去,质问他们,甚至有那么一秒,有一个极端的念头曾经占据过他的思想。

鱼死网破,自毁自残。这些字眼在他的脑袋里横冲直撞,在他的胸口里翻腾不休。

可他终究没有。

他只是转过身,推开玻璃门离开了。

既然在警局要不到说法,他就到门市挨家挨户问。

他这么想着,脑袋其实已经开始变得昏沉,有一种奇怪的偏执横在他的眼睛里。

“你有没有见到是谁?”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几乎没有人回答肯定的答案,最多只摇摇头说是不认识的混混。

后来是也去医院看腿的饭店老板回来告诉周善才,自己看那几个混混里有一个很面熟,好像是村东头卖家电的那家的表弟。

其实那时候周善才脑袋里已经变得冷静了,或者说,他已经不再能有任何波动了。听到这句话后,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二话没说就往村东头走。

他甚至没有管车子,直接一路跑着去的。

当时已经临近一点,几乎所有人家都已经熄了灯。周善才半路从一个正在盖房子的人家外面捡了两块板砖,一手一个,一路提到了那家门口,抬手直接把板砖砸到了门上。

绿铁皮大门被震得轰隆隆地响,狗叫声也此起彼伏地在田野间回荡,像是谁在低声呜咽,又像是谁在愤怒地吼叫。

“姓王的!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嗓音疲惫又嘶哑。

那家没动静,周善才就使劲拍门。

一下一下又一下,门被砸的哗啦哗啦地响,手仿佛从来没有知觉。他不开门,他就一直砸。砸到对方受不住,砸到对方来开门。

终于,那家亮起了灯。然后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你谁啊?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

“我是你爷爷!你他妈给老子开门!”

那边的人一听,立马没了声。四周立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到偶尔的虫鸣和狗吠声。

“听不懂人话吗?给老子开门!你他妈做了亏心事不敢开门吗?今晚你他妈不开门可以,老子就在这里守着!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就不信你们全家都不出门!”周善才每说一句话就砸一下门,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响。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也许是觉得自家的门已经摇摇欲坠,也许是害怕周善才就这么一直砸下去,他终于颤抖地开了口。

“我可以开门,你,你不要乱来啊!”

周善才没说话,几秒之后,他听到了门闩打开的声音。

门刚开一个缝,周善才的手臂已经堵了上去,用力一推,门已经被挤开。紧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照着来人的脑袋就是一扣。

手起砖落,那人脑袋上立刻见了血,顺着头皮流到了眉毛上,耳朵上,糊住了他的眼睛,淌进了他的嘴角。

“草,不是说好了不他妈乱来吗?”他捂着脸,咬牙切齿。

“你他妈做了什么事情?还他娘的有脸说话?”

周善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往下一拽给他按在地上一顿打。

那人的老婆闻声跑出来,看到自己丈夫脸贴地正被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打,大喊着杀人了要报警。

周善才的腿还摁在那人的腰上,一只手推着他的头,一只手去衣兜里摸手机。

在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中,他将手机打开,镇定地拨下了110三个数字。

“不用了,老子给你报警。”

双方坐在警局,电风扇在昏黄的灯光下偶尔懒洋洋地转那么两三下。

“说吧,怎么回事?”年轻的小警察打着呵欠问,他是晚上的时候拦住周善才的两名民警之一。

“他来我家开门就打人!”那人连忙开口,半张脸染着血,头发上面又是土又是血地混在一起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都是鞋印子和土粒子。

“谁先打谁的他心里清楚。他先找人打了我老婆。”周善才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不是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手上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这位小警察很难把自己面前这个冷静的人和方才那个狠厉又疯狂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打了你老婆你就去打他?”小警察使劲拍了拍桌子。

“哦,还不是因为你们警察局办事效率太高了。下午我老婆被打,报警之后出警慢,不给备案,什么流程都没走就把人打发了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小警察被噎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问另一个人,还是问周善才方才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打他?”

“他找人打了我老婆。”周善才还是这么答。

“你怎么知道是他?”

“对对,你怎么知道就是我?”那人立马附和。

“有人看到他表弟在那一群人里面,他们把我老婆给打…瘫痪了。”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不太想承认这个结果。

小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在说什么,侧过头开始问对面灰头土脸的另一个人。

笔录做完已经凌晨四点。

周善才回到家才发现车子还停在门市前,两个孩子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无心睡觉,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一会想着天亮了怎么跟徐珍说,怎么跟孩子说,一会又想到手术和接下来一系列住院费,只觉得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山。

可又想想,还好人还在。

人还在,就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