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1 / 2)

不周山 事后一支烟 1527 字 2023-05-14

钱当然是没有借来。

周善才站在自己父母面前,几乎就差下跪了,周老爷子板着脸硬是不再给一分钱。

其实他自己心里面又怎么不清楚父母心有偏向。正因如此,在徐珍抱怨的时候他不能开口。到底是自己父母,他自诩是一个孝顺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父母再怎么对自己,他也不能多说一句不好。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上学——其实他本来成绩很好的——却怎么也要不来学费。作为儿子,他心里面也会委屈。但作为丈夫和父亲,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周老爷子冷着脸,不再说话。周老太太更是不敢多言。

“您是一分都不愿意再多给我们了是吗?”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周老爷子不搭腔,只是看着他,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类似嘲讽的声音。

他知道,在自己的父亲眼里,自己不学无术,干什么都没有成过。

可是自己干什么,他也没有真正支持过。

他在原地又站了几秒,然后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秋风吹着已经有几分刺骨的意味,可他竟觉得,那屋子里的压迫感和冰冷,比屋外的萧瑟更让人难受。

他走在路上,从来没有觉得过,到家里的几百米路有那么漫长过。

最后门市还是开了起来。

钱是徐珍从自己娘家借来的。

有时候徐珍也会想,为什么单单是自己这样呢?自己一房的姐妹们都嫁得很好,虽然或多或少都有点婆媳矛盾,但是却过的一点也不委屈。

而自己呢?虽然周善才对自己很好,可她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很是憋闷。

自己的公公婆婆从来不跟自己直接产生矛盾,明面上什么都做得很好看,可是真正伸出手扶持自己这一家的时候却几乎没有。

她甚至把自己换到周善才的位置想了一下,也觉得确实很难做。最后她妥协了,到自己娘家借了钱。

既然结了婚,就要好好过日子吧。她这么想。即使日子难过,也得过下去。

可能是时来运转,也可能是找到了门路,家电卖的不错,至少在保证了基本收入的基础上还略有富余。

当然少不了每个月月末去进货。进货的时候两人就把两个孩子放在家里然后锁上门。两人一般都是晚上七八点走,于是哄周岺睡觉的工作就交给了周岢。

周岺大多数时候还是挺乖的,就是每次看到周岢都异乎寻常地热情。不是要抱抱就是要亲亲,给周岢磨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不论多么暴躁内心多么不情愿,在周岺面前也绝对是无条件地温柔顺从。

周岢写完作业,陪着妹妹看动画片,时不时还要配合妹妹演上一段美少女变身的戏码。等到周岺终于玩累了,肯睡觉了,还得拉着他的手,让他给呼噜呼噜毛——用手拍着她的背哄着睡觉。

周善才夫妻俩开着二手面包车,经常会遇到路上抛锚这样的事情,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两个人少不了要在雨中推车子,有时候甚至到凌晨才回家。而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早就并排在床上睡熟了。

日子过的很辛苦,但是夫妻两个觉得一切正在往正轨上走。

转眼1999年走到了尽头。

这个曾被认为会有世界末日到来的年份正在远去,千禧年带着新世纪的蓬勃生机正在到来。

年关岁末,门市也关了。一家子开始为新年到来而操办。

周岺嘴里念着“廿三糖瓜沾,廿四扫房子”的歌谣,在院子里拽着周善才去买糖吃。

“小树别捣乱,一会爸爸就带你去买!”周善才拍拍她的头,拿了红纸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研墨。

周岺看周善才在那里写写画画觉得好玩极了,趁他不留神,手极快地伸到砚里使劲搅和了一番,抬手就往红纸上伸,纸上瞬间就印了几个手掌印。

周善才瞪大了眼睛,大吼一声“周岺”,给她吼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买了糖,扫了房子,糊了窗户纸,蒸了馒头也杀鸡炖了猪肉,转眼大年三十晚上就到了。一家人围在电视前看春节联欢晚会,宋丹丹和赵本山的《钟点工》把周岺逗得笑得直打嗝。

周岢侧过头看着自己妹妹一脸傻相,扯扯她的胖脸,问道:“你想要一个灯笼吗?”

周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瞬间就从沙发上蹦了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往周岢身边凑。

周岢带着周岺走到院子里,从墙角拿来一个酒盒子。

“这不是灯笼。”周岺说。

“这当然不是!我给你变一个灯笼!你可瞧好了!”说着,周岢拿出剪刀,在酒盒上面划了几个口子,然后剪开成好几个圆形方形的洞,又拿出针,在最上面和最下面分别细细密密地扎了许多小孔。接着用毛线从顶部穿出去作为提绳,再小心地把小红蜡烛放进去。

这是他前几天手工课刚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