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2 / 2)

刀客说着凶煞之词,脸上却是和煦的笑,“如何不能?除非常老爷能告诉我与梅兄,你其实是被冤枉的,常宅前面还发生了别的事。”

他在激常老爷,想让对方在慌不择路之下吐露更多信息。而常老爷的表现也不辜负白争流所愿,眼看梅映寒那把“镇星”出鞘,明明是昏暗地方,剑锋上依然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身体不停发抖,两只手撑在身后地面上不住后退,哪里还有半分商家大户的风采?

“不!!”常老爷彻底崩溃,“我不能死!”

白、梅一齐开口,厉声呵道:“为何不能!”

常老爷叫:“我请高人镇压了柳氏毒妇!我活着她才能不出去害人!一旦我死了,她就会祸患整个广安府!不不不,何止广安府,天下百姓都要因她遭殃!”

讲到最后,常老爷声嘶力竭。条条青筋从他脸上浮现,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扭曲样貌。

也就是屋内光线着实不好,纵然是白、梅两个放在外面要被叫做“大侠”的人物,也只能隐隐看到他面孔抽动。否则的话,把当下的常老爷放在外面,指不定还要吓到多少人。

“镇压?”白争流、梅映寒闻言怔忡。

竟真让他们问出了新状况。但这新状况,又让两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好在事情走到这一步,常老爷约莫也觉得大势已去。根本不用刀客剑客再逼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后因果都讲出来。

事情还要从黄氏死去时讲起。其实那会儿他已经碰到了从井里爬出来的索命怨鬼柳氏,只是并不知晓对方一心要让常宅死绝,只当她深恨自己。于是常老爷悄悄上了趟城外的妙济观,想要寻得道门庇护。

观中道长一眼看出他印堂发黑,后面更是三言两语就说中他家中祸事。常老爷听得是又惊又喜,惊于这么一来,自己一家杀人藏尸的事儿败露,他们恐怕全部都要被押送官府。喜的则是道长果然有神通,常宅或许还能有救。

双方达成协定。妙济观助常宅除鬼,常宅则要在柳氏被收服之后投案。

那之后,常老爷期待地询问道长,什么时候能出手。道长只说让他回家等待,自己要再做些准备。

常老爷满心不安地回家了。后面的事实证明,他的不安一点儿错处都没有。自己没等到道长,反倒等到了黄氏的死讯。然后,是黄氏屋中一个个伺候的人。

常老爷想逃。可无论他是去城外的庄子,还是更远地方,柳氏都会跟上。

好在这个时候,妙济观的道士们终于来了。

他们开坛做法,用上种种法器灵符,与现身的柳氏交战,并且将其打伤封印!

说到这里,原本神色萎靡的中年男人眼里爆出一阵精光,面容中都带上狠色,朝着白、梅两个道:“可惜那个贱人竟然未死。”

——这像是一句真心话。

白争流与梅映寒对视一眼,而后错开目光,重新看向身前的常老爷。

常老爷继续道:“反倒害了诸位道长……好在道长们死前强撑着教会我如何启用灵符,在最关键时刻,将她永镇水下!”

白争流眼皮跳了跳。想到黄小姐性情上的疑点,到底没把那句“你一个罪魁祸首,怎么能厚颜无耻至此”说出来,而是缓缓道:“这‘永镇’的说法,仿佛不太对吧。”

常老爷哑然。过了颇久,他才低声承认:“当时情形混乱,我也并非得道之人……”

所以在灵符的运用上,还是存在缺陷。柳氏只是被困在常宅,无法外出作乱。宅子里的人,却都任她折磨残杀。

常老爷作为立符之人,更是无法离开常宅半步。否则的话,封印会被直接破除。

这才有了在屋子里摇头晃脑的纸人。总归柳氏当下还不会进门,不如放个纸人让她盯着恐吓。至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白争流、梅映寒听到这里,无言以对。往后常老爷再充满期待地问起他们斩鬼之法,两人也只能干巴巴说:“不如你仔细想想,当日那些道长都说了什么。再有,后面的和尚……”

按照常老爷前面说的,和尚们是他在妙济观道长团灭之后找来的救兵。可惜他们只待了一晚,就步上道长们的后尘。

到这里,再怎么遮遮掩掩,常老爷找“大侠”的原因也呼之欲出了:除鬼之心或许是真,但从和尚那儿得到灵感,发觉只要有外人死了,柳氏就祸害不到常宅的人,这恐怕也是真的。

如果白、梅等人真是被他请来的,恐怕还要计较一番常老爷用心狠毒。但到现在,他们出也出不去,就只能压下对常宅主人的厌恶,寻求解决之道。

在刀客与剑客的威压之下,常老爷满脸苦色地承诺,自己会悉心回忆整理道长们念过的法诀、用过的灵符,白天也不会再不见人影。

按照常理,白争流这会儿应该把他捉去关住,以防后续又出什么岔子。但他毕竟在意前面在黄小姐住处的发现,此刻更想细细与人分析一番,而后再做决定。

再者,平哥生在顺宁二年,常老爷又是什么年岁的人?别看他这会儿一副胆怯模样,可他是人是鬼,还未可知呢。

青年又与旁侧身影交换眼神。梅映寒微微颔首,也赞同不能放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身边。

于是白争流道:“好。你且整理,有了成效,立刻来寻我等!”

常老爷仓皇道:“自然、自然如此。”

白、梅两个又警告了他一番,这才趁着夜色离去。

行至半路,忽而察觉不对——

两人身侧灌木晃动。月光与灯笼光线一同找来,依稀在灌木阴影的之上透出另一个形貌怪异的影子。

那道影子乍看起来像是什么兽类,四足伏在地上。细细看去,却又长手长脚,仿佛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