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两个恰好与纸人那双用漆笔点上的眼睛相对,此刻眼睁睁看纸人对着他们微微点头——晃头,而后又把脑袋折了回去,又作出个对着书卷苦读的样子。
到这时候,他们也看清了纸人脑袋后面的机关。
却原来是个几根没扎牢的竹篾。大约是有意做成这样,每当纸人晃到一边的时候,竹篾就会缓缓摇起,再把纸人脑袋带到另一边。
如此反复。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发觉纸人摇头晃脑,也是因为这个。
“为何屋子里没有人声”的疑问被解决了,可新的问题随之出现。
常老爷人呢?
白争流目光如电,飞速把整个屋子打量一圈儿。
着重看床铺、桌子……这些容易察觉出生活痕迹的地方。几眼下来,也真让他看出了收获。
年轻刀客来到床边,就着纸人读书处点起蜡烛的光晕望向面前一张床。
要是九王爷和顾小郎在这儿,少不得又要感叹几句常老爷屋子里的布置。看起来没有黄氏住处富丽,实则处处用着好红木,低调又见真章。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但白争流没在意床是用什么木头打的,上面用的又是什么昂贵被面。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这张床上,还带着人坐过的痕迹呢。
他身侧,一道影子缓缓过来。白争流让开一些,好让梅映寒看清自己的发现。
两个青年还是低声讲话。白争流道:“印子已经淡了,却又落了一根头发……至少‘常老爷’整个人还是有的。”
梅映寒道:“这么晚了,他不在屋中待着,又能去哪里?”
白争流想了想,“兴许是心中有鬼,怕柳娘子来找他?”
梅映寒想起外面被抽干的水塘,对刀客的猜测颇为赞同,只是同时道:“还真能让他避过去?那黄娘子、那些小厮丫鬟……”
白争流听着,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纸人。
纸人的摇头晃脑完全不因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停下,照旧在窗上投着一个正在吟咏书卷的读书人影子。
不用他细说,梅映寒一眼就看出刀客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道:“白兄觉得是这纸人的功劳?”一顿,进一步问,“这有用?”
白争流道:“谁知道呢。”再看四周,“如今的要紧事,还是找到常老爷。”
梅映寒:“也对。”
只要找到常老爷,屋里这番布置的作用也就能由他回答了。
但是,常老爷,常宅现在的主人,酿成如今祸事的罪魁祸首,现下究竟在哪里?
白、梅两个离开床边,重回桌旁,慢慢看着周遭布置。
“纸人精巧,”白争流说,“白天摆在这儿多半也不碍事。”
梅映寒低声道:“日日对着,也不嫌……”瘆得慌。
白争流道:“若是连这些都怕,对上柳娘子,岂不是要慌不择路,跟着跳井?”
“……”梅映寒忍不住笑了声。想说,常老爷前面做了那么亏心的事儿,现在能“慌不择路”吗?
平日惯是行侠仗义的天山大师兄,对一个抛弃先妻,又眼睁睁看着新妻磋磨元配的商人毫无好感。
只是按照白日他们的发现细细想来,黄小姐在小厮管家口中的品性有假,关于常老爷的消息却也不一定是真的。
思绪转到这里,梅映寒眼底的嘲色稍稍收敛,只道:“纵然纸人能一直摆着,蜡烛却得在入夜前后点上。”加上床上的痕迹,可以断定,白日屋里是有活人的。
白争流摸摸下巴:“只看做这事儿的人晚上去了哪里。”
梅映寒跟着沉吟。
白争流灵光忽现:“梅兄,你说,他既是点了灯,便是需要这屋子亮着。”
梅映寒跟着这个思路往下:“正是。”
白争流微笑:“他防备柳氏,但你我——”
梅映寒目光转向燃烧中的蜡烛,“白兄是要把这烛火吹熄?”
白争流摊手:“你我已经把这院子转了一圈,也唯有此地有点线索。”而且他们白天已经和柳娘子打过隐晦的交道,柳娘子还有意提点了他们。真碰上了,兴许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再有,纵然晚上的柳娘子会失了神智,他不是还有二十八将吗?
梅映寒都能留意到昨夜二十八将的不同寻常之处,白争流作为刀主,自然更知道:昨晚自己带着二十八将与怨鬼柳娘子对上,危急关头,刀上散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到了白日,他将长刀插入水中救下傅铭,那股力量同样出现了。
前后两次经历,让白争流起了研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