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吴尉也慌了，不知道他连接吻也不会，赶紧替他拍拍后背，“江柠，你好点了吗？我给你拍拍……”

等江柠缓了缓劲儿，才生气的推开他，“滚，别碰我！”

吴尉先前是胆大，见江柠生气后，又特别心虚，:“对不起啊，可我……可我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

“喜欢？”江柠甩开他的手，“吴尉，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好兄弟，是一个男的，你怎么会喜欢我啊？”

吴尉苦笑道:“江柠，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自己不下百遍了。我堂堂一个建材大亨的公子哥，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朋友里面，比你家有钱又有权的多的是，比你长的好脾气好的也多的是……男男女女的，我身边就没缺过人，可我偏偏就瞧不上他们，就瞧着你江柠一人舒服，什么好的都想给你……”

吴尉说到一半，又无可奈何地笑笑，“有件事你都不知道，我对你好的，现在去商场买衣服，都不敢买太大号的，就怕哪天跟你出去，你冷了困了，我衣服脱下来给你，你又不要了。”

江柠不解的看着他，这些细节，他的确不曾注意过。

“我一猜，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吴尉又苦笑道:“因为你讲究啊，我以前借给你穿我的衣服，你总是嫌弃的丢给我，臭着脸说衣服那么大，披在身上，难看死了，哈哈……”

吴尉见他不说话，上前拉着他的手，“江柠，我是真的喜欢你，想一辈子陪着你，我们可以一起去周游世界，去野外露营……你不是说想要去荷兰吗？我们累了，走不动了，就去荷兰买一座房子，在那里终老，好不好？”

江柠沉默了，他的确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好的一个吴尉，换成谁也不忍心拒绝。

只是可惜，自己不是一个女人。

良久，他从吴尉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我走了。”

吴尉转身，看着越走越远地江柠，知道自己再追也没有用了。

他仰头看看夜空，自己确实努力了，本来说好的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后悔的，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害怕了，也后悔了。

他怕他们真的就此别过，真的成了陌生人。

周景平看到江柠走了，也转身离开了。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也只能他自己知道。

江柠是怎么到家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那么六神无主的回去了。一路上脑子乱糟糟地，他和吴尉的过去，他和吴尉的相处，还有刚才吴尉冲动下的表白，都像过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之中反复闪现。

直到江柠躺到了床上，脑子里的毛线球还没理出个头绪。他原来喜欢男的？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

虽然自己在英国十几年，也见过不少感情很好的同性情侣，但这事如今发生到自己身上，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所以，吴尉对自己的感情，自己肯定是无法回应的。

一阵胡思乱想，折腾到半夜，江柠叹了叹气，管他吴尉喜欢谁呢，反正就是今天没这回事，他也是打定主意，以后不想同他来往那么多了，省得给他惹麻烦。

既然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殊途同归，两个人不必联系，那自己还苦恼什么？

江柠伸手关了床头灯，钻进被子里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江柠还是提前十分钟来到了公司，还是打完卡之后，照常去周景平的办公室整理卫生。

他看到办公桌上纸张随意乱扔，皱了皱眉头，心想若是自己不来，这里是不是就没人收拾了？

其实，他不知道，那是周景平有意忽略了的，就等着他来收拾。

没一会儿，周景平踩着点也来了。刚一进办公室，就面无表情地扫了江柠一眼，便准备脱了外套。

江柠心里纳闷，这人今日情绪不太对劲儿呀，往日早上来了，有时候看到自己，还会笑笑，或者主动说一两句不咸不淡地话，今天是怎么了？从进来开始，不仅不笑不说话，一大早上的周身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眼见周景平已经脱下了外套，他不敢多想，赶紧伸手接过来。“周总，我来吧。”

周景平看看他，然后把衣服递过去。“嗯。”

江柠转身去了休息室，心里盘算着，今天老板心情欠佳，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为了避免祸及自身，江柠觉得自己尽量不要在他面前多待，“周总，您这会儿要是没有事情吩咐，我就先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您有事再叫我？”

周景平在启动电脑，也不看他，只说:“谁说没事……”

听他意思就是自己不能走，江柠只好继续等着他安排工作。

周景平转过身，指了指窗台上的君子兰，“那些叶子都快枯了，你不知道去打理一下啊？”

江柠刚想说，绿植维护这件事，本是花店的人每周来一次的，但看周景平脸色不好，只能妥协，“好，我现在就去收拾。”

江柠转身取来了工具，又接了点水，开始修剪枝叶。

一个办公室里，两个人各自忙碌起来。中间除了刘潇过来取了一份签好的文件外，再也没有别人进来过。

周景平虽然面儿上看着冷静，一如往常，但心里的千头万绪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早上来见到江柠，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想起吴尉跟他的表白，还冲动的吻了他。

想起这些，他心里的烦躁又重新滋生开来。

江柠在一边打理君子兰，周景平坐在那里，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可他的努力还是失败了。他右手握着鼠标，随便地往下拉动，那些文件也一页一页的闪过，但他似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周景平心里有一种挫败感，他觉得自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情况下都能泰然自若。可眼下，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在因为昨日的事情心烦意乱，根本无法进入状态。

“江柠……”周景平脱口而出

江柠听见叫他呢，就看看周景平，“有事？”

“你把君子兰搬到外面收拾去，顺便再让它们晒晒太阳……你在这里做这些，打扰到我看文件了。”

江柠无语，心里默念，今天老板心情欠佳！

“嗯，我这就把它们搬出去。”

看着江柠把那些绿植一一搬走，周景平揉揉眉心，自我安慰道:“静心静心静心。”

江柠在外面收拾好了那些盆栽，没有再去周景平的办公室，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知道周景平心情不好，自己惹不起，但躲得起。

江柠在屋里坐着，也没什么业务上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便发起呆来，心里惦记着他大哥到底会去哪个国家？还有那个李琦，自己要不要再跟了？

正想的出神时，他的手机响了，号码是周景平的。

“喂，周总。”

“给我准备一杯咖啡。”

“嗯，好的。”

江柠挂了电话，赶忙过去了。

进了周景平办公室，他正在写一些东西，江柠没多看，直接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拉开抽屉，江柠才想起来，前两天速溶咖啡就没了，本来想着刘潇看到了会添补上的，谁知道没有。

算了，反正咖啡喝多了也不好，今天就先喝点纯净水吧。

他倒了一杯水端出去，放在了周景平的手边。

几分钟后，周景平腾出手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紧接着皱起眉头，“怎么是水？”

江柠看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是说自己临时发现速溶咖啡没有了？还是说让他少喝咖啡多喝水，对身体好？

哎，两个说法，无论哪个都不对。

周景平见他不吭声，一把将杯子撂在了桌子上，因为力度有点大，杯子倒了，水洒了一桌子，又从桌子上流到了地上，上面的杯盖也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江柠，你糊弄我是吧？！一次两次我不吭声，你就胆大了，对吧？！”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不会当助理，就去问问人家隔壁公司张董的助理，看人家都是怎么工作的！”

周景平发了一通脾气，心里乱糟糟的，起身之后，抬起脚往椅子上踹了一脚，然后气哄哄地双手插兜里，看也不看江柠，往落地窗那里去了。

江柠见过他发脾气，但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本来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自己心里还发愁呢，哪里经得住再被他嚷嚷。

不就是给他端来了一杯水嘛，往常也会偶尔把咖啡换成水，他虽然不太爱喝，但也没见这么恼怒过啊。

你周景平是老板，你可以有气，但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撒啊。

一番委屈之后，江柠也不打算忍了，“你生的哪门子气啊？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才给你换成水，敢情还是我多管闲事了？你要对我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啊，犯不着摔杯子摔碗的……还有，我就这样了，你要嫌我不好，可以换了我啊，我绝对不会赖在这儿不走！”

周景平忽地转过身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好，要赶你走啊？”

“你刚才不就是说，人家张董的助理好，我不好，还让我跟人家学习嘛……”

两人正在吵架，隔壁刘潇听到了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俩人一个站在办公桌那里，一个站在窗户那里，中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的杯子碎片。

他刚想问问怎么了，就听周景平说道:“自己业务不精，还不让人说啦？！”

江柠太了解他了，想让他承认错误，那还不如盼着猪会上树，兴许容易些。“我业务不精？好啊，那你去找一个业务精的人来伺候你。”

江柠说罢，便转身绕过刘潇，推开门出去了。

随便你们吧，大不了不干了。天下之大，不信就没有适合我江柠做的工作，无非就是辛苦一些。

再说了，若继续待在周景平身边，不光身累，心也累。

刘潇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吵架，但看到江柠丢下一切离开了，连忙说道:“周总，他……”

“不要管他！”周景平伸手拽了拽领带，“想去哪儿，就让他去啊！”

不在这里，也可以去找那个吴尉啊，人家巴不得他去投奔呢！

这些话，周景平只能在心里碎碎念了。

刘潇不语，出去找来了打扫的东西，一地的杯子碎片，总得有人整理吧。

周景平坐在沙发上，看着刘潇整理收拾，心里却想的是江柠一气之下去了哪里？

发了一通脾气，现在的他也慢慢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嘴上不肯承认，但刚才确实是自己在没事找事。

因为自己心神不宁。

因为自己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忘记昨晚的事情，然后置身事外。

还因为自己，好像不知何时起，有点在乎江柠了。

这种在乎让他心情反复，理智全无。凭心而论，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如此看重。

就连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刘潇，也没有如此分量。

片刻后，还有比这个发现更糟糕的是，周景平看着刘潇在眼前忙来忙去，再想想自己隐藏在深处的心思，突然慌了。

他和刘潇在一起这么多年，自己却对别人有了那样的心思，今后该如何是好？

摆在面前这么多难题，令周景平头疼不已。

不过眼下，还是别管以后如何如何了，找到江柠才是关键。

他揉揉眉心，叹了叹气，总不能真的任由他离开榕山，离开自己的身边，然后奔向吴尉那里。

不行不行，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刘潇，你去看看，看他去哪儿了。”

刘潇点点头，不过临出去之前，又说道:“景平哥，你最近有点反常了……再说，今儿这事要是让程总监他们知道了，你该怎么解释？”

“……”周景平只顾着发脾气，把这茬儿给忘了，看来自己当真有点反常了，“谢谢提醒。你先把他找回来，之后的事，我再想办法跟他沟通。”

“嗯。”

刘潇推门出去，在六楼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江柠。他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十几秒后，电话通了，那边传来江柠的声音，“喂，刘助理。”

“江柠，你在哪儿？”

“……”江柠顿了顿，才说道:“楼顶天台。”

“你等着，我去找你。”

刘潇挂了电话，坐电梯去了天台。

江柠果然在天台，一个人靠着围栏在吹风。刘潇走过去，“你别生气，周总……他有时候工作压力大，再加上公司在法国的项目出了事，可能这两天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发脾气啊？”江柠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刘潇沉默，他本来不想管江柠的事，但这件事又牵扯到了周景平，如果他不能把江柠顺利地带下去，那这件事有可能就会小事变成大事。到时候闹的连程玉良和马岩他们都知道了，会更加的难处理。

所以，他心里清楚，眼下只能想尽办法安抚住江柠，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潇突然笑了笑，然后叹了叹气。

江柠扭头看看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你笑什么？”

“江柠，你今年才二十一吧？”刘潇问道

江柠点点头，“嗯，怎么了？”

“二十一……呵呵，多么美好的年纪。”刘潇一番感慨，又接着说道:“我和周总是同学，今年都三十二了，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一二十岁的大好年华，那个时候跟你一样的年轻气盛啊，工作要找自己喜欢的，工资奖金少了不干，一个月加班超过三次了不干。看同事哪儿哪儿不如自己，嫌老板天天屁事儿太多……”

江柠不吭声了，在一边听他讲。

“可工作换来换去……呵呵，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很现实，不是社会去适应我们，而是我们要学着去适应社会。江柠，你今天如果生气，可以辞职走人，但是你可能会遇到很多个老板，或者遇到很多个同事，他们或许会善解人意，跟你和睦相处，也或许会阴晴不定，不好相与，难道你能次次一走了之吗？”

江柠想了想，其实这些道理不难懂，“我……”

虽然江柠没说什么，但刘潇明白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凡事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的道理。

“你不用想太多，回去以后，该工作工作。周总他虽然有时候会发发脾气，可平心而论，他这个老板还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