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举起杯子,借喝东西的动作,将酒吧内部扫了一遍。
和她刚进来时一样,三三两两还未离去的醉鬼们正发出各样的噪音——在这种大部分人都意识不清的时刻,又是在这种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也许会发生一些花见沙耶能够利用的事情。
她的视线从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在了一对面对面坐着的男人身上。
从吧台这个绝好的观察位置望过去,也只能隐约看见装饰后的黑色外套和半边赭色脑袋。
花见沙耶放下橙汁,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故意将脚步声压低,余光却见到背对自己的那个人停止了对话,转头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们教会……”另一个明显年长许多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接近,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绝的演说。
——教会。
花见沙耶默默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不禁在心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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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港口黑手党数一数二的武力派成员,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他回头警惕看去,见到的却是一名脸色十分憔悴的女性。
作为租界,横滨并不缺外国人,他惊讶的点并不在她的国籍,而是……
中原中也抬起头,确认面前这位白发女性有一百八十厘米高。
不等中也对这人发出不准靠近的警告,他就看到女人的表情像缺了帧似的,上一秒还一脸神思不属,下一秒没有半点预兆地跳成了标准的兴奋:
“教会……!”
花见沙耶猛地上前两步,无视了赭发人的瞪视,向另一人激动道:“请问,你是圣天锡杖的成员吗?”
那人并不惊讶有人闯过来问这个问题。圣天锡杖作为横滨有名的前宗教组织,在成员拥有极高凝聚力的同时,当然也会有随之而来的毛绒绒小烦恼。
他矜持地点头,在额前画了个奇怪的手势:没错。迷途的人……”
然而,没等他说完场面话,就被他以为是信众的女人打断了。
花见沙耶的态度更激烈了:“你们的人根本不守信!”
圣天锡杖的中层人员——田中张开嘴:“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港口黑手党的人,却见到对方只是冷眼旁观。
花见沙耶在他们两人之间坐了下来。她狠狠深呼吸了几次,像是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但是她的语气依然带着愤怒:“我朋友是你们组织的,上次他明明说了交了保护费就没问题,结果还是有人来我店里找茬……”说到一半,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连忙凑近了点,讪笑道,“这种事,对您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花见沙耶从男人身上闻到了水的味道。
她观察对方的袖口,发现确实有类似雨水淋湿的痕迹。
中原中也发出一声嗤笑:“你们管理这么混乱,难怪会闹出这种笑话。”
田中的脸颊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还是忍了下来。他语气阴沉地问:“你的店在哪条街?”
花见沙耶畏畏缩缩地看了这两人几眼——明明是个一米八的个子,做出这种表现竟然也不违和:“就在缓冲带那儿……圣天锡杖的主要经营范围也在那边。”
她故意强调了后半句,像是想说明自己真的没有撒谎。
田中挥挥手:“等回去之后,我会找下属问这事。”
“回去?”沙耶重复道,“您刚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没发现……”
在田中越发狠毒的眼神里,她咽下了后半句未尽的话。
田中冷冷道:“不想死就快滚。”
花见沙耶站起身,犹犹豫豫地后退了两步,又望了过来。
她突然说:“从擂钵街到酒吧的路上确实下雨了。”
中原中也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情绪——这种又熟悉又厌恶的感觉……
花见沙耶扫了周围一眼,确认自己的站位把出口堵死后,才放开了站姿。
她冷淡地说:“但是你身上只有水的味道。”
话音刚落,她一脚踹向了田中的椅腿,让他掏枪的动作一滞。
就算还没反应过来沙耶的意思,田中的行动也表明了他的立场。中原中也瞬间出手,一手抓住田中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扯住了花见沙耶的大衣衣摆。
他看了旁桌甚至没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一场战斗的人一眼,沉声:“你们两个,跟我从后门出去。”
花见沙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在中原中也说出那句话后,腿部和手臂才重新轻松起来。
她瞥了神色惊惶,甚至已经开始流冷汗的田中一眼,十分识大体地对中原中也举起了双手手臂。
花见沙耶保持投降的姿势不动,低头看向中原中也,露出笑容道:
“我伞还在吧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