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
已经吃完饭的艾松雪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个玻璃杯,里面盛了半杯水,她没喝,就用两指托住杯壁轻晃着杯子里的水,双眼注视平静地注视着窗外。
一个人影闯入视野,她眸光闪了下,抬眼。
门外的人身形高瘦,手里提着个袋子,皮肤略黑。
不是陈安风。
是另一个她认识的人。
在这里她只认识两个年纪相仿的人,一个陈安风,一个周越。
周越和陈安风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周越的肤色、性格、经济状况都和陈安风是反着来的,还不止。
陈安风不爱出汗,周越这才刚出门,汗已经淌了满脸。
艾松雪看见了他因为出汗而反光的额头,自然也看到了他额头一侧正包扎着的纱布。她见他此刻眉头紧锁着,想来是汗流进了纱布里面。
大热天的,汗进到伤口里,再被纱布闷着,很容易感染。
艾松雪正想到这儿,周越抬头抬头看到了她,这人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有点傻,有点憨。
这笑容让艾松雪心里的某根螺丝似乎松动了一下,她缓缓吸了口气,把杯子放下,推开落地窗走出去。
“周越。”她喊了他一声,“你站那儿等我下来。”
说完,她转身又关上落地窗,然后朝楼下走。
她下去时,周姨正在拖地。
“周姨,家里药箱你知道在哪儿吗?”她问。
周姨放下手里的拖把,“我去给你拿。”
艾松雪脚步没停,走出一楼客厅,到院子里,再拉开院门。
周越乖乖站在门外等她。
“进来,你伤口进汗了,得消毒。”
周越表情一惊,吃惊于她怎么知道他伤口进了汗,心里接着腾起一股暖流,他有些开心,可不敢流露,只能低头说∶“好。”
他跟着艾松雪进到客厅,刚好碰上周姨把药箱拿出来。
看到周越,周姨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接着干笑起来, “小越来了啊。”
周越向她点头,“姨。”
“诶。”周姨把药箱放桌子上,扭头对艾松雪说,“我去拖地了哈。”
说着,她拿起拖把从拖了一半的客厅去了厨房。
“你跟周姨是亲戚?”艾松雪开口。
周越摇头,“不是。”
“那你叫她姨。”
“我们这儿叫姨,就跟你们城里人叫长辈阿姨差不多。”周越解释道。
艾松雪“哦”了声,指向旁边的沙发,“坐。”
周越有些拘谨地坐下。
艾松雪伸手把药箱拉过来,拿出里面的碘伏和棉球,抬眼看向周越,说∶“你挨我近点。”
周越呼吸一滞,眼睛一下瞪圆了。
艾松雪在拧瓶盖没注意他,不然就会看到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得亏他肤色不白,脸红也不明显。
艾松雪把碘伏盖子拧开后,周越还坐在原地没动。
她就把他看着。
周越反应过来,忙忙往前坐,双眼因紧张快速的眨动着,身体绷得像死了三天一样僵直。
艾松雪看出他的紧张,眼皮一掀,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抬手去撕掉他额头上贴着的纱布。
她一直呆在空调房里,手指是凉的,触碰到周越皮肤时,周越不知是被她手指冰到了,还是单纯因为她的触碰,他整个人浑身颤了一下。
“疼?”
艾松雪以为是扯到了他伤口。
“有……有点。”周越为了掩饰,只好这样说。
“忍着。”
艾松雪并未放缓动作,三两下把纱布扯了下来。
“头,低一点。”
她拿镊子夹起棉布蘸了碘伏,等周越把头低下来后给他的伤口消毒。
周越刚刚无处安放的手抓紧了裤腿缝,不是因为有些疼,是因为紧张,因为心跳加速。
他与艾松雪挨得也不算太近,但这个姿势,他的视线刚好落在她胸口,能看到她漂亮的锁骨,一片雪白的肌肤,以及……睡裙包裹下若隐若现的沟壑。
脸又开始发烫,变得更红,这下连较黑的肤色也盖不住了,耳尖都红透。
周越连忙抬眼,目光触及那张美玉生晕般的脸,心跳却愈发失控。
他不敢继续看下去,又舍不得挪开眼,半晌后才将视线慌忙甩到一边,表情有些失落。
有些事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他再心动也无法去肖想的,她是天上的月,是他怎么都够不着的。
“行了。”
周越回神,抬手摸了摸伤口边缘,没摸到纱布,他犹豫片刻,抬头望艾松雪一眼,又低下头,说∶“松雪姐,麻烦你给我弄个纱布吧,不然戴帽子刮得疼。”
艾松雪不理解,“你就非得戴帽子?”
周越低声说∶“我不想我爷爷看见。”
艾松雪沉默了两秒,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要是伤口感染了,化脓,烂掉,烂到脸上,你爷爷迟早看见。”
“……”
周越被噎住,略显窘迫,但他知道她是为他好,认真想了想后说,“那我回去跟我爷爷说路上摔了跤。”
艾松雪靠在沙发上,这会儿懒懒起身,胳膊半撑着膝盖,从药箱里拎出碘伏、棉球和一只软膏,一手拿起来递给周越,“拿着,没结痂之前少出门,早晚消一次毒。”
“谢谢松雪姐。”现在他倒是叫顺口了。
“你出去记得把门关上,我不送你了。”
“好叻。”他抬手冲艾松雪挥了挥,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松雪姐拜拜。”
艾松雪看着他,缓缓靠向沙发。
这个地方的人都蛮有意思的。
一个日子过得那么苦,受尽白眼和欺负的人,还能笑得这么纯粹。
出了客厅,热浪扑面而来,周越提起放在门外的蛇皮编织袋,再走出院子大门。
他正关门,身后传来一阵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