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府邀请了谢家五服之内的所有亲戚,另外,军中将领,以及西洲当地世家官员也在应邀之列。
即便今日不行大婚之礼,但依旧摆了酒席。
此刻,侯府上院的书房内,谢南州端坐在圈椅上,面前摆放着一盏凉茶,粗瓷杯盏在他指尖竟半点不显得突兀。这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竟让粗瓷杯盏也显得矜贵华美了几分。
见二哥兀自浅饮,谢木泽咧嘴一笑:“二哥,你今日算是第一次瞧见卫二小姐,可你并没有瞧见她的面容,那卫二当真是一副狐媚子之姿。”
谢南州抬眸,瞪了他一眼:“老三,慎言。明日开始,你们几个都要喊她二嫂。”
他不会将卫慈视作妻子,可谢家该给她的礼数,一丝不会少。
谢木泽讪了讪:“知道了,二哥。”
谢五是个姑娘,更是先侯爷的亲生女儿,她当然嫉恨卫家,嘟着嘴哼哼道:“我虽是女中豪杰,不欲针对卫二,可卫家实在是可恶至极!”
谢南州没有将五妹妹的话放在心里。
几个弟妹当中,就数老四还算沉稳。
谢南州看向谢无恙,问了一句:“老四,你已经接触过卫二小姐,你觉得此人如何?”
既是京都派来的“细作”,谢家必然会警惕,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这也是为何谢南州会指派弟妹几人亲自去接亲的缘故。
谢无恙生了一副风流相,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格外灿灿灼灼,如实说道:“二哥,卫二小姐她似乎知道有人会暗杀她,而且据我这一天一夜观察,她仅允许两名婢女近身伺候,对卫家的陪嫁避而远之,我猜……她许是知道朝廷将她赐婚给你的目的。”
谢南州眉心倏然一拧,捏着杯盏的指尖稍稍抬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瓷盏。
似是在思量。
这时,陆洛尘插话:“谢二,实不相瞒,本郡王觉得,那卫二……或许不是寻常女子,她看上去绝对不仅仅是美貌那么简单,是个狠辣的聪明女子。不过……当真极美。”
关于卫慈如何美貌这一点,几人齐齐点头。
“是啊,二哥,卫二小姐当真甚美。”
谢南州不知为何忽然烦躁:“够了!你们出去吧。”
四人神色赧然,他们是担心侯爷会被美色所惑啊。侯爷没有亲眼看见卫二小姐的容貌,眼下还不知江湖深浅呐!
待四人离开书房,谢南州抬手掐了掐眉心,他十三岁开始掌舵谢家,除却军营政务,还需得养大几个弟妹,母亲从不管事,二婶已经改嫁,三婶在三叔战死之后殉情了,祖母年事已高,他只能将一切扛在自己肩头,久而久之,便变成了这般不近人情之态。
常胜侯府诸人似乎忽略了一桩事——
谢南州从不会笑。
京都。
遥望夜色苍茫的远处,是朱雀长街的火树银花不夜天。
今晚有灯会。
京都城热闹非凡。
这个时辰,西洲常胜侯府应当也是这般热闹吧。
付恒站在楼台遥望远处,胸口那股憋闷迟迟不散,他以为时日一长,自己就能适应卫慈的远嫁,毕竟,他这几年已经逐渐开始厌烦了卫慈,尤其是她每次兴冲冲的给自己送来荷包、花灯之类的俗物之时,他只觉得此女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那股排斥毫无来由。
他记得年少时,他真心实意待她,也渴望成年之后早日娶了她。
可后来,在诸多细节之中,他开始反感她。
此刻,付恒胸口一直残存着丝丝痛感,不甚明显,却又如影随形。
自从卫慈远嫁的队伍离开京都,他胸口的不适便从未缓解。
付恒望向朱雀长街的眸子,愈发深沉。置于身后的一只手掌紧握成拳。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昨年的花灯节,卫慈从朱雀街给他买了几盏兔子灯,可他瞒着她,陪同卫苏雯去画舫赏灯去了。那晚,卫慈在他府邸外等了几个时辰……
记忆收拢,蓦的,付恒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一时鬼迷心窍,迷上了卫苏雯。
他越想越是困惑。
此时,一男子悄然靠近,抱拳道:“殿下,探子飞鸽传书送来消息,卫二小姐的送嫁队伍已经抵达西洲,在中、西洲的交界之地,卫二小姐遭遇了刺杀,倒是并无受伤,被谢家人救走了。”
付恒喉结滚了滚,眉心蹙的更紧,开腔时,嗓音喑哑,沉声一问:“谁做的?”
男子道:“是青海卫的人。”
付恒眸色乍寒。
青海卫乃帝王爪牙。
他那个父皇还真是想不择手段挑起事端。
卫慈一死,朝廷就可以对谢南州冠上罪名了。
下一刻,付恒又觉得自己甚是可笑。分明是他促使了这桩婚事,他为何又不舍?
卫慈……是不是就要与谢南州拜堂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