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那日灰云盘旋,闻太师和几个文臣站在朱红宫廊下,连隆谦都去了,他虽心里不愿但还是得装个样子,一直到消息传回,谢辞殷罗两拨人先后遁离嘉州。

玉带河侧风很大,呼呼吹了半天有些冷,闻太师站得久了双腿有些打颤,他颤巍巍狠狠一拄木拐:“别追了,都回来。”

差不多,可以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些事情了。

先前闻太师等人已经准备了大半的逼皇帝退位而后扶持皇太子登基的计划,再不用说,随着老皇帝而四位皇子的死去就此消弭无踪了。

李弈就站在宫廊下的台阶上,商容几个扶着闻太师急急转身,风呼呼吹着,他一直和煦的神情不禁敛了敛。

闻太师很快出手了。

有些事情不用引导,百万大军分崩瓦解之后,几乎各方小势力先后站队,短短小半个月时间,基本上,是呈八大势力稳立并立之势了,其中包括谢辞和孤零零在原地的朝廷大军。

这一次北戎大军掠侵京师,几乎是整个天下的兵马都勤王大动了,合计将近一百四十万大军。

都很微妙停留在黄河以南,和北戎对峙,大家也没走,也没动。

谢辞人在醪河东营,嘉州消息不断,他知道闻太师在老皇帝驾崩和诸皇子薨逝的当天,立即在宗室选了一名年纪很小的宗室子,推他登上皇位,稳住了朝廷。

闻太师谁也没追究,甚至连谢辞的通缉令都没有发下去,一待七方势力稳立之势明朗,政事堂内阁经过夤夜争吵详谈,次日中午之前,七列的宣旨队伍就开城门奔出了嘉州了。

……

宣旨队伍来得很快,昼夜不停赶路,在翌日傍晚即抵达的醪东大营。

谢辞坐了片刻,起身带着他麾下的人直出辕门,拂了拂氅衣,单膝跪下去。

宣旨太监是一个很生面孔的中年宦官,身穿四品宦官袍服,簇新,显然是刚刚上任的,他望见隆谦了,但也只当看不见,展开明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圣贤治国,皆仰赖贤臣能将辅翼,朕闻谢卿勇武过人,治军有方,曾有大功于社稷,……

“今,御旨册封朔方大都护谢辞为武成王!封地为:原所领的,自灵州东隅卑县起,至姑臧山封州明县一线为界,朔方之地。钦此!”

宣旨太监左右还各有一名捧着锦匣的头领太监,已经摆开架势,宣旨完毕,旋即把锦匣的盖子掀开了,左边一个捧着黄金宝册,另一个捧着新铸王爵金印。

天光之下,明黄和金灿灿,夺目非常。

没有废话,出乎所有人意料,弑君叛逆一句不提,直接册封谢辞为武成王。

并且,竟把整个朔方都封给他了。

谢辞有些错愕,霍地抬起头。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吃惊,半晌,谢辞俯身:“谢主隆恩。”

他接了旨,和宝册金印。

他给隆谦使了个眼色,隆谦很快就打听回来了,同时受封的

其余六大节镇,全部都和他一样,加封了王爵,并给了实封的封地,即是他们原来的实际管辖老巢大本营。

朝廷大军的领军主帅们,也一律重封,世袭罔替。

谢辞久久伫立,垂眸看了手上的金册王印一眼,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气:“闻太师确实了不得。”

他亦不禁有几分心潮滂湃。

不是因这个王爵。

王爵让他们名正言顺,实封是实打实的一步到位,从今往后,不管将来如何,各方势力统帅和经营他们所属之大本营,将没有任何争议。

此举意义非凡,可以说,顷刻将先前老皇帝留下的矛盾弥消大半,一下子将诸军阀的那股劲又凝聚起来了。

……

闻太师老姜弥辛,没了老皇帝掣肘,一出手,全部封王封侯,并全部都给了实封的封地。

嘉州朝廷因为老皇帝及四位皇子全部被刺杀身亡,一下子乱哄哄的,但闻太师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他现在最重要的是驱逐北戎,其他都是不重要的。

现在不适合太有主意的成年皇帝,老皇帝驾崩当天,他迅速挑选一名宗室幼子继位,稳住朝廷和大义上的名分。

抗击北戎,必须要有领头的,这非朝廷不可。

所以这个已经失去大半大军掌控的朝廷,也必须立马立起来。

然之后,他令铸金册宝印,遣使册封诸节度使和大都护为王,麾下封侯无数。

怎么说,哪怕大家知道诸雄并起的时代来临了,但也不过刚刚迈出这一步,大家都光做不吭声的,就是因为大义上不占理。

但闻太师直接让他们名正言顺了。

旧观念还没去,朝廷的承认意

义非常重大。

一下子就将先前那些嫌隙都尽去了。

说实话,他们也是愿意抗击北戎才昼夜不停急行军来的,是老皇帝给他们一巴掌打醒了。

现在闻太师一下子又将他们的士气提回来了大半。

紧接着,闻太师不顾年老体迈,亲自颠簸飞车赶到各军营中。

他去不了全部,去了三处,其余四处让商容和伊仲龄和小弟子赵信河去了。

闻太师很快促成了一场八方会谈,就定在四月初一。

雨水浸润的地面已经快干透了,赶在此之前,七方大势力必须组成盟军。

不管什么事情,等把北戎打败撵出国门去再说。

……

谢辞这边是隆谦的小师弟赵信河过来通知他,赵河信今天才一十出头,是闻太师晚年才收的小弟子,不出仕的,这次连他都拉出来使了。

四月初一务必前往汜水平原会谈结盟,共抗北戎。

谢辞颔首:“谢某人必到!”

目送赵信河匆匆远走,谢辞面前还放着昨日接的圣旨,一线阳光终于露头了,微微的金色落在帅帐的支起的大窗之上。

帅帐的位置很高,他可以望见黄河支流醪水的河水奔腾不息,东望萋萋芳草的原野

一望无际。

谢辞吩咐:“准备一下,

我们动身前往岙岗。”

会谈的具体地点是汜水平原偏东的岙岗,

四月初一就是后天,必须马上出发了。

秦显陈晏贺元苏维庞栎隆谦梁芬等人一待赵信河离开,立马快步登上石阶,进了主帐所在的木阁楼一层。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精神大振,原本他们还在商议,该怎么样才能促成八大势力合一联手呢?谢辞现在身份尴尬,他们原本还商议好让隆谦回去找闻太师。

未料,闻太师已经出手了,并且雷霆万钧的力道。

可以看得出来,闻太师一心一意驱逐北戎,甚至连大魏都放在第一位了,即便他那样的身份,估计要承受的压力也很大。

把朝廷变成小朝廷了。

隆谦已经卸下铠甲换上一身蓝布衣准备出发了,现在不用去了。

谢辞对闻太师钦佩至极,他拍了拍隆谦的肩:“你有一位好老师!”

隆谦一下子露出笑,这个刚毅青年眉目舒展,他说:“确实如此。”

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了,秦显陈晏苏桢几个勾着隆谦的肩,用力拍他:“你老师真了不起!”

隆谦仰头,笑:“是啊!”

站在边上也顾莞也不禁笑起来了,和谢辞对视一眼,不过嘛,要是她有个这样的老师,她也骄傲啊。

当真是了不起。

和谢辞一样。

她眉眼不禁弯了一下,偷瞟了他一眼。

那个人轻扶腰侧雁翎细刀,身姿挺拔眉目肃然,微微有些轻快,阳光落在他的半边身上,黑蓝薄氅披下一个刚健的弧度。

她心里有些惬意,这个人,是她的了呀。

……

八方会谈在四月初一拉开帷幕,很快开始,也迅速达成一致协议结束。

太阳一出来,地面的积水在肉眼可见的蒸发变干。所有节镇的军阀势力在见过闻太师商容等人,表示同意之后,马上就动身赶往岙岗了。

岙岗本地的一个不大的野庄,嘚嘚马蹄声如同滚雷,每人各带数千精锐骑兵和麾下心腹大将,兵马就放在庄子之外,各自翻身下马,带着近卫与心腹大将快步入内。

有荆南节度使和剑南节度使朱照普和杨恕,青州节度使汤显望,河阳节度使高巍,范卢大都护萧山王李弈,镇武大都护胡东阳,朔方大都护现武成王谢辞。

朱照普和杨恕都是四旬的南将,身材一个高大,一个略矮实敦厚些,但都很健壮,一个皮肤麦色,另一个皮肤最白,现封铖南王和饶城王,目光凌厉,威势摄人。

其余的青州节度使汤显望、河阳节度使高巍、镇武大都护胡东阳,皆是河北和北军出身大将,面相和气质粗犷些,或内敛或摄人,反正都是一方掌军的人物,气场各不逊色。

三者分别封为武定王、瑄功王和镇武王。

庄子的正厅很大,已经洒扫得干干净净了,两边点亮了四个枝形连盏灯架,室内光线很足,

中间放了一条长长的大案,上首一张太师椅,然后长案两侧共放了七张楠木大椅。

椅子样式都是一样的,座次也没排,大家各自入座就是。

不过总体来说,大家都挺和气的,互相礼让一番就入座了,因为目标一致,且

大家都觉得自己挺有大义的。

唯独闻太师老了许多,他这个年龄了,连月熬夜难以入眠,这半月后昼夜不停的思虑和各地奔波,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很多,连腰背都佝偻下去了。

大家都很敬重闻太师的,纷纷请安问候,闻太师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都坐,都坐!老夫尚安,谢诸位挂心。”

闻太师皱纹稍稍舒展,终于露出了近段时日少见的一丝轻快之色,不过很快的肃容起来了,他被扶着坐回首位之后,竭力挺直脊梁,苍老的声音道:“诸位,炎黄子孙,中原大地,岂可让胡虏外寇所践踏!如今春雨已尽,地面渐渐干,我们应当迅速合军,北渡黄河,趁北戎立足未稳,将其击溃驱逐出国门啊!”

闻太师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激动时面露痛心急切,用力驻着木拐,他很焦急。

闻太师的压力确实非常大的,一宿一宿难以成眠,头发都稀疏了很多,但他硬是咬牙坚持住了,终于重新促成了百万联军再度合盟。

大家也没有太多废话,剑南节度使杨恕率先道:“驱逐鞑虏,理应如此!否则我杨某人就不来了,但听太师调遣!”

闻太师已经非常明确表示,合军粮草由朝廷倾力全包,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以说是非常敞亮力道十足,这大家答应得更加痛快了。

青州节度使汤显望:“我没有意见,北渡黄河抗击北戎,确实越早越好!”

荆南节度使朱照普:“太师所言甚是!”

高巍、胡东阳、李弈,谢辞就更不必说了,一抱拳:“驱逐外寇,我辈分内之事!”

就算有私下的问题,能来这里该解决的也已经解决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把大致进军方式的商量妥当了,近卫端来酒,大家割开一点指腹,一滴血落在酒碗里。

进军圣旨为名,实际就是合军盟书,一一宣读,大家利索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并在誓师锦帛签上自己的大名并用印。

举起酒碗,站起一仰而尽,“啪”一声干脆利落将酒碗掷在地上!

“好!好!”

闻太师也一口干了那碗酒,呛咳了两声,泪花都有些出来了,商容赵信河隆谦几个赶紧想去扶,他拂开,竭力站直,露出笑容,“好极了!那我们就刻日进军!!”

……

八方合军联盟结成,将分四路北渡黄河进军,当天就定下来了,大军明后天开拔!

连渡船朝廷都包了,分派到各路,已经在调征的路上了,这两三天就能到。

这场会谈中午开始,申时宣告胜利结束。

闻太师这把年纪,又喝了酒,一完成之后,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商容几人赶紧扶进去歇着。大家也不在意这些,只让闻太

师务必保重,

?(格格党?文学)_?,

当天就离开岱岗。

顾莞没有化妆,她现在也不用遮遮掩掩,真容示人,就一袭近卫的黑甲,和谢云他们站在谢辞后方的靠墙位置。

这个位置挺不错的,整个会谈长桌尽收眼底,闻太师咳嗽起来潮红,但不咳潮红褪了又脸色泛灰,憔悴苍老,看得顾莞为他捏了一把汗。

唉,闻太师可千万撑住了,抗击北戎要是没了他领头,真还不知会怎么样。

她视线在闻太师身上移开,转了一圈,很快就落在李弈身上了。

李弈一身紫衣箭袖蟒袍,是诸部唯一没有穿重甲的,身姿颀长,矜贵英伟,穿一袭锁子银甲半甲在外,一手撑着下颌,隐隐的戎马铁血中带着几分清贵优雅。

他就坐在谢辞隔壁座,那么凑巧,两人也是分在同一路进军的,自刚刚抢修完成的醪水邑大码头北渡黄河,在苍州上岸。

散会以后,大家站起身,都寒暄了几句,之后陆续转身离开大厅回去了。

谢辞和李弈先后站起,其实不独顾莞留意李弈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留意李弈了,哪怕李弈微笑低调一直都没挑头说过话。

但,他真的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了。

他居然不声不响,成为一个大佬。朝廷那边没占上便宜,局势变动迅速闻太师大封诸王要全力北上讨伐北戎,百万分兵又把他老底直接揭出来了——他是范卢大都护,分兵之后,芜州、汾州、江州、宜州、杭越多地的节度使直奔范阳麾下,甚至杭越、泸槐这样的本身归属朝廷直辖的地方兵所都有分营校尉领着本部的兵马而来。

局势变化成这样,他忖度过后,离开嘉州,直接回自家领军去了。

李弈麾下兵马一十一万,在如今七大节镇当中,他居然是属于中上。

局势让潮水退下去,大家实力显露出来,李弈才是本届最大的黑马。

谢辞顾莞他们先前已经讨论

过了,诧异是诧异,但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弈也相当坦荡,大大方方站起和大家打招呼颔首,矜贵优雅,进退有度。

他和谢辞就坐隔壁,两人先前一直是盟友,握拳击了一下,谢辞挑眉:“共抗北戎?”

李弈和谢辞对视一眼,道:“那是当然。”

结合先前两人交集的始末,北戎是共同敌人这毋容置疑的,这就行了。

两人微笑看着对方,碰拳对视,互相点了点头,李弈微笑俊美优雅,率先下了台阶迎着田间等人去了。

田间等人等在外面,也看见站在廊下黑甲蓝披的谢辞,卢凯说:“王爷?”

阳光落在庭院里,芳草错落一丛野生蔷薇攀上墙角,李弈微微摇摇头,“走吧。”

一行人快步而去。

谢辞差不多是走最后的,他立在廊下,目送李弈的深紫亮银的背影跨出院门,一直沿着台阶直出。

他侧头,和顾莞对视一眼。

顾莞挑了挑柳眉:“你说,咱们和他多久会变成

敌人?”

“驱逐北戎之后吧。”

谢辞耸肩,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就够多事的,先打了北戎再说!

两人不疾不徐,并肩往外行去,不是自己的地盘,两人也没什么亲密举止,只是看一墙怒放蔷薇,他忍不住伸手采下一朵,捏在手里把玩着,实际想回去送给她。

顾莞忍不住笑了,她悄声说:“我喜欢那朵大红的。”

谢辞斜瞟了一眼,把手上那朵扔了,换了把攀在矮树树枝那朵最红的摘下来。

她忍不住哧哧笑了两声。

庭院很大,两人沿着碎石子地面往外走,不时能听见身后的思索动静,回头望了一眼,是端着刚煎好的药待众人走后匆匆往里面去的僮仆。

谢辞低头把玩了手里的蔷薇花半晌,他说:“把北戎击溃打走之后,内战是胜是败,我认。”

他和他身后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是最底线了,只要完成了这一点,他也有颜无愧去见父兄了。

他说:“李弈这人有手腕,就算为了自己的基业,想必也会好好治理这个江山的。”

只不过,谢辞话锋一转,“当然,我还是想胜的。”

理想和柔情,他小声说:“将来,我想把我们的东西传给儿子。”

他眼睛微微弯了下,立即溢出无声的欢喜和期待,他连忙补充:“女儿也好。”

顾莞忍不住笑了,她小声说:“儿子是儿子,女儿是女儿,我们是我们,不一样的!”

居然讨论起孩子了,艾玛,感觉好遥远啊,想象不出来。

只不过吧,真有了孩子的话,孩子有孩子人生,而真正牵手一生的人是他们,这个小圈子,孩子有交集,但终究是唯有两个人的。

她笑了起来,小声:“等做好了你想做的事情以后,到时候,咱们一起看遍大好河山!”

她脸庞如玉,在阳光下亮得发光,嫣然一笑红唇灿烂,这两句私密又甜蜜,语意有一种无声炽热的缱绻,谢辞听得心花怒放,唇角都翘起来了,他一连说了两个好。

“嗯,好,好!”

你说得都好!

……

谢辞今天心情真的很好,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庭院的石子路上,他和顾莞窃窃私语,一脚跨门青石门槛,便看见静静站在门外大树下的荀逍。

荀逍一身带兜帽的棉布长袍,身影高高瘦瘦——大家商量过后,虽说会谈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谢辞到底轻兵简行出门,就想荀逍跟着一起去。

荀逍没说什么,就默默跟上了。

他觉得自己仪容不好,担心影响谢辞的形象,走到院门外的时候就停下,就这么不远不近守在院门外面等着。

谢辞快步下了台阶,一手勾住荀逍肩膀,两人并肩而行。

荀逍有点不适应当焦点,他已经避在角落很长时间了,他有些不安动了动肩膀,忍住,和谢辞一起并肩往下走。

谢辞用力拍

了拍他的肩,彼此间最开始的那些互相不喜和排斥,早已烟消云散了,他说:“荀逍,第七营的夏玢受了伤,这两年怕是都回不来了,你领第七营如何?”

荀逍蓦地站定了,他侧头诧异看谢辞,谢辞鼓励冲他点点头。

谢辞这是提议他当回将军。

荀逍一下子有些无措,他从没敢想象过,不禁垂了垂眼睫,避了一下谢辞的目光,他抬起眼:“……不合适的,我,我复仇就好了。”

“有什么不合适?”

谢辞“哎”了一声,他直接说:“沙场征战的,谁身上没点上伤?”毁容都正常,大家司空见惯,只要荀逍不在意,这是没问题的,“荀逍,你可以的!”

他余光望见跟在秦显身后出来,站在院门另一侧,一身近卫软甲的秦文萱,他拍拍荀逍的肩,压低声音:“你不为了自己,也想想文萱。”

总不能,什么都没有,让秦显怎么乐意把闺女嫁给你!

吃糠咽菜?走江湖?还是劫富济贫?

当然,谢辞能给荀逍钱财物质的长久支持,但相信这不是荀逍愿意的。

这意义也完全不一样。

荀逍忍不住定住了,他蓦抬头,捏了拳头半晌,他哑声说:“好!”

他声音甚至有些压出来的哽哑,听着比平时要更嘶几分,都有有点变音了。

谢辞清晰地看见,荀逍眼睫正常和另一边那只红疤扭曲的眼睛,同时浮起一抹泪光。

都是为了文萱。

为了他们爱的人,好好奋斗。

谢辞展开双臂,用力和荀逍拥抱了一下,荀逍也用力拥抱他。

谢辞说:“仇我们一起复,把荀逊那个狗杂种翻出来宰了!”

荀逍牙关有些咯咯作响,他竭力控下了,用力点了下头,哑声:“好。”

两人拥抱片刻,谢辞拍了拍他的背,松开,冲顾莞招了招手,顺便把秦显秦永寇文韶等人都带走了,把空间留给荀逍和文萱。

秦文萱就站在院门另一个,他们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荀逍转头一刻,她控制不住,眼泪唰一声就下来了,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的太不容易了。

荀逍迈出这一步了。

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

有一种拨开灰云终见青天,她跋涉了太久太久,终究等来了绿洲,是怎么样的一种难以自抑的心情?

泪盈于睫,难以抑制。

荀逍也哭了,竭力睁大眼睛,但眼泪抑制不住滑下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捏着拳头半晌,轻轻展臂,拥抱住秦文萱瘦削的身躯。

“我,我会努力的。”

挣下功勋,和你在一起。

秦文萱眼泪哗哗而下,她用力点头,“好,好好!”

……

两人相拥落泪,大家都很体贴,没有去打搅他们,只郑应留着,体贴守着大树旁,朝廷的人出来他可以拦一拦。

终究在外面呢,荀逍也是个大男人,两人哭泣拥抱半晌,荀逍给秦文萱抹眼泪,秦文萱就露出笑脸。

又哭又笑,自己抬手抹眼泪了,也给他抹。

她伸手触在他烧伤的那一边脸抹过,他攥住她的手,按住贴了他的脸一下。

到底是件开心的事呢,这里人又多,两人很快收拾好情绪,笑着给对方擦干净眼泪。

秦文萱牵着荀逍的手,荀逍也没有甩开,两人快步赶上大部队。

前头谢辞和顾莞的背影,两人边走边说,时不时相视笑一下。荀逍深吸一口去,平复一下情绪,他很快上前,和谢辞并肩而行。

顾莞回头冲秦文萱笑了一下,她退后一步,和秦文萱并肩一起走。

荀逍回头看了一下她们俩,冲顾莞点了点头,顾莞回以一笑。

荀逍上来是要说正事的,他沉吟半晌,对谢辞说:“要慎防北戎分化盟军。”

谢辞顷刻肃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盟军结盟不易啊,闻太师竭尽一切,军心可以说是达到能达到的顶峰了,但终究和以前比,还是差了些。

他思索半晌,还是叫了谢云,“你去给闻太师递了个口讯吧。”

不管怎么,多注意防范总不会错的。

不过顾莞转头,她冲那边点了点下巴,说:“我们要不要等一等,李弈刚进去了。”

李弈回头取了私人的大包小包,应当时滋补食药的东西,刚侧身从偏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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