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义瞪大眼睛,暴雨冲刷着,谢辞又几度冲奔腾浑浊河水而过,全身湿透,顾莞给上他重新上过的的妆容已悉数被洗干净,但谢辞没有藏遮,遮掩都是后话,此时他需要的是大胜!!
卢帅!快啊——
身后齐声呐喊,连名义副帅的三皇子四皇子都看出了这个是千载难逢的逆转战机了,声音高到破音!
——两位皇子只是来刷军功的,战场瞬息万变局势陡然急转直下,他们骇得脸色大变,近卫团团簇拥,十五岁的少年四皇子白皙脸皮胀红,甚至带着人驱马冲了上来大喊。
卢信义几乎没有停顿,所有事情都没千钧一发战局在眼下更重要,电光石火,他目眦尽裂,却不得不迅
速挪开视线,卢信义疾声厉喝,高到破音:“左军!收拢!!后翼全线左.倾!!张岱山郑守芳全力反攻北戎左翼!快——
杀啊——
犹如一个庞大的机括,扳转沉重括柄终于轰一声到底,越来越快,终于抵达了顶点!五十万大魏大军,终于撕开了北戎的包围圈,呐喊声震天,反杀过去。荀逊双目充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而北戎中军最前线。
呼延德面色终于大变了。
他亲自迎杀上去,猎猎马蹄弯刀箭雨,嘭一声兵刃相接尖锐的嗡鸣,一股大力从头顶的长枪直贯虎口,暴雨中一双凌厉瑰丽到极点的眼眸,双方一刹虎口崩裂,呼延德大惊,他从来不知道,大魏竟然有一名这般勇悍无双的年轻战将!
双方大战了七八十个回合,呼延德贲张的双臂隐隐发麻,他又惊又怒,此时战局急转直下,再不收兵,北戎恐怕要吃大亏。
呼延德愤怒难以抑制,但这名强悍无匹的草原狼王却足够当机立断,他目眦尽裂,迅速退后,放弃于谢辞的大战,最后回头一看追来被挡大杀四方的黑甲银枪悍将,他厉声大喝:“传令!收拢各部,往归缓北口方向,且战且撤——
呼延德大怒撤兵,他筹谋部署多年,联合荀逊最终酝酿推动到位的第一战,竟在最后关头被功败垂成!
这一场包围绞杀反击大战,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北戎收缩兵力之后,双方沿着清水河谷大平原一路厮杀挪动,最终在次日的入夜,这场日月都为之色变的大战才终于暂告一段落。
大魏主军奋起反击成功了,从绞杀中挣扎出来,反大败为险胜,追击北戎大军一直到归缓北口附近。
兵疲马惫,地形易守难攻,双方才最终分来,大魏大军缓缓后撤。
士兵双臂脱力,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将领们知悉得更多更清晰,很多人都心有余悸,重重喘息着。
驱马而行,又热血沸腾。这一场大战,竟然反败为胜了!
颠覆了前世十五万精兵覆灭导致大战局急转直下的惨败。而谢辞的全部目的,终于在这一场厮杀大战中达成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谢辞缓缓驱马而行,秦显苏桢陈晏寇文韶卫钦等人激动得无以复加,他
们快马奔来,在望见那身姿笔挺如标枪般杀气腾腾未褪尽率军而行的一人一马之际,激动到了顶点。
秦显目泛泪光,狠狠一抹。
他们飞马冲上前,倏地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少将军——
“啪”一声,膝盖重重落在地上,激动到了极点,包括身在谢辞身后的秦关卫真等年轻一辈,他们亦立即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双手抱拳。
少将军——
这个曾经属于谢辞大哥谢骅,谢家人下一任灵魂人物的尊称。
而之所以还有“少”,只是因为谢辞年轻。
今时今日,这一刹,谢辞终于彻底接过谢家军,成为他们的领军人物灵魂中枢。他以他的能力,证明了自己。所有的人,激动,心悦诚服。
谢家军后继有人!
谢辞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翻身下马,扶起秦显苏桢等人,快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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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托,不可推拒的力道,秦显等人激动地站了起身。
淅淅沥沥的雨,乌云渐动渐手,他们很快重新翻身上马,迅速往擦大军边缘往东边灵云等州列阵方位而去。
大军返流之中,等待已久的谢家卫终于等到了谢辞。
几矫健青年飞马而至,奔至谢辞马前,翻身下马,重重跪在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四公子!四公子——
“我们来了!!”
他们痛哭失声。
谢家卫除了一代代传承,还有谢辞父祖收留的重残士兵后代挑选出来的,忠心耿耿,当时跟在谢信衷父子身边的谢家卫已经死尽了。
但谢家卫由于性质,分开中都和忠勇公府封地坪州三地都有,余下的当时不在北地,侥幸还存,剩下一小半的四百多人。
他们千里奔波,汇合寻找,从中都到相州到肃州再到今日的清水河谷大战场,终于找到了谢辞。
千辛万苦,哽咽难言。
为首的是原来谢家卫副统领谢云,三旬汉子眼泪哗哗直流,其他人都一样。谢辞已经提前得到消息。
他长长吐出胸臆一口浊气,谢辞翻身下马,扶起谢风五人,“辛苦你们了。”千头万绪,种种旧事,翻涌在眼前,他
仰头望天,竭力抑制住翻涌的情绪。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一丝丝伴着凉风坠落在谢辞肩膀上和身上。雨水冲洗去了硝烟的味道,眼前的山巅亘古不变的泛着苍翠的绿色。
眼前是永恒不变的山峦,身后是他驰骋过的磅礴战场。他驻马,谢云秦显等人立即停下脚步。谢辞回首片刻,他端详手上铮亮的银枪,最后伸出手,微凉的小雨落在他的手心。
他解开斑驳黑色纱布缠绕的手掌,露出那一只手背还残存着斑斑鞭烙锣指痕迹的修长的手,有茧,有力,也有旧疤。
——他匍匐在牢狱里,满溢的血泪,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竭力厮杀的沸腾热血尤未平息,他心潮起伏着,涌到眼底泛起一片热潮。
这条长路一步一个脚印,沿途沾满了血。今日的谢辞,总算未曾辱没父兄威名雄风。
过去种种,眼前交缠,他驻马伫立许久,用力一夹马腹。谢辞策马扬鞭,越走越快,往战场边缘快马而去。
雨停了,浅淡的乌云被吹散,猎猎的风迎面刮向他的眼睛,他的心潮也随着这凛冽的凉风翻涌起伏。
骤然,他望见了远处小丘顶上的几个人影,视线一下聚焦在最前面一个的身上!谢辞停了片刻,骤然加快速度,狂奔而去。
一线霁光落在战场边缘的小山丘上。
远远的,顾莞秦瑛等人就望见那几乘疾奔的快马。
漫漫战场,黄土泥泞,他们踏翻飞溅积水,沓沓飞速疾奔至眼前。谢辞这一胜,撼动山岳震动人心。
顾莞她们一直在旁观,心潮也跟着奔腾的战浪热血沸腾着。
大胜的谢辞终于策马折返了。
那黑盔黑甲披在他的身上,一骑黑色的战马,猎猎赤红的披风,快马疾驰到坡下。这一刻,天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身上黑甲湿透,血迹渗透在甲胄的缝隙,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连日暴雨浇头,他唇色有些微白,但目光前所未有的亮。
“我回来了。”
这一战动魄惊心,北戎大魏,现今谁不知黑甲少将?又有几多人仍在热血沸腾心有余悸感慨惊叹。
——从铁槛寺监狱,到徒步跋涉千里相州救人,到孤身离开明州前往肃州,一路辗转到灵州,再到今日的归夷州和清水河谷大战场,翻
越了千山万水,经历种种艰难苦困。
今日,谢辞终于完胜了这承前启后的一战,成为谢家军旧部真正的主人,还有谢家卫。这一路一路,有多少血泪,多少艰辛。
他看着顾莞,那个立在丘顶的青色短褐的长挑女子,她看他一刹笑了,一如既往。谢辞快步上丘,他对大家说:“我回来了。”
他就这样一路走到顾莞面前,告诉她,“我回来了。”这一刹四目双目,顾莞读懂了谢辞的哽慨难喻,他弯下腰,捂住了脸。
一刹,有一滴泪落下来。
顾莞其实还是有一点担心的,哪怕知道前世他一战成名撼动山岳。
她听出了他尾音的哽颤,她低头,看见一滴泪落在她脚下的水洼,不知为什么,顾莞忽然被触动,她突然也回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种种不易艰难。
虽然她当时并不觉有什么,但回首一看,却涌起慨叹万千,心里某处被戳了一下,突然发酸。她眼眶一瞬间泛红,顾莞深吸一口气,掩面,睁大眼睛,眼前却浮起一层水雾。
谢辞跪在地上,她也慢慢跪坐下来,两人四目相对。
谢辞鼻翼翕动,他轻声说:“我做到了。”
我真的可以。
我们终于做到了。
顾莞用力点头,她笑了起来。
风微凉,眼眶发热,两人相视而笑,笑中有泪,风浪同舟,逆水而行,一直至今。谢辞伸手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已经变粗糙的大拇指腹细细揩过她的面庞,微黏的湿意从指尖一直浸入他的心。他用力拥抱她。
谢谢你。
我很幸运,因为有你!
天苍苍,战场茫茫,细细雨丝在风中纷飞,一丝丝落在青青的草地上。
秦瑛眼眶也发热,但她却没有上前,因为她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不管将来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属于他们的这段时光永不褪色。秦瑛抬头,天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抹去泪水露出微笑,转身冲文萱笑了一下,拉着她快步,冲秦关他们招手。走吧,把这独属的空间也留给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莞:卧槽,太煽情了,居然有点受不住。
br/>说起战场直觉这个,真的有的,阿秀了解的嵌峰战将,能青史留名的,其实基本都有他们天赋过人的某一项或几项的本领。最经典的就是霍去病。他征战匈奴,就从来不迷路。
而另一路领军的李广,就一直在迷路的路上,不过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茫茫沙漠和大草原,古代的导航条件又恶劣,会迷路才是正常的……
不是他无能,而是每一次都能精准领着大军孤军深入找到匈奴军队阵营和驻扎点去打击的霍去病太厉害了。
所有,就很神奇。
至于谢辞身份秘密这个,没有被人当面怼上就有斡旋余地,后续再去处理吧,毕竟凡事有利就有弊,一直裹足不前只会什么都难以办成,谢辞想通这一点,冲破掣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