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瞬间仿佛凝滞了,四周的空气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残破的喘/息声。
房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在勉强坚持几秒后,终于闷声倒在地面,温热的液体染红了衣袍,迅速向四周扩散。
门外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一身艳丽衣裙的方阮仓惶走到方华掌门身前,蓦地停住脚步,她怔怔看着地面,仿佛面前是一座极为可怕的沟壑般,脸色早已煞白。
她颤抖着倒退一步,又径直跪下去,望向方华掌门的面容已满是泪痕。
“哥......哥......”冰凉的液体顺着下颌滴落,在渗入地面之前,又被一双膝盖蹭过。
方阮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血泊中的方华掌门爬去,她拉住方华掌门的手,又想伸手去堵住对方胸口处的窟窿,可惜无济于事。
顾行渊将怀里陷入沉睡的人打横抱起,绕过地上的两人,动作温柔地将怀里人放在了榻上。
他顺手理了理对方散乱的头发,顺着发尾蹭过那片温凉的皮肤,然后收回手。
“哥......”方阮泣不成声,原本艳丽整洁的衣袍已沾满血迹,她几番尝试着唤醒面前闭着眼的人,可惜得不到丝毫回应。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她猛地想起什么,抬头看去。
面前男子身形修长利落,将日光切割成明暗两面,狭长锋利的眉眼淡淡地俯视下来,让人无端生出种畏惧之感。
方阮大脑空白一瞬,下意识想求他救救掌门,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正是将他哥一剑穿透的人。
她张了张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恨吗?
房门打开时,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若是再迟一点,现在躺在地上的必定是离寒君了。
无论哪种情形,都不是她所期望的。
她不明白方华掌门为何要取离寒君性命,一个是她唯一的哥哥,一个是她从小喜欢的人。她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如今的局面,分明上一秒还是其乐融融的景象,下一秒便支离破碎。
顾行渊余光瞥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额心的三瓣金色纹路微微泛着光,衬得面色愈发冷冽。
他指尖亮起一抹金色的灵光,在虚空中勾画完一个符咒,打向方华掌门。四周灵力涌动,从方华掌门的额间,逐渐被拉扯出一团透明的灵光。
那团灵光本能地挣扎着,竭力想摆脱周身的束缚,形状用力而疯狂,在路过方阮身侧时,却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平静下来。
方阮注视着这团灵光,白净的脸上两道泪瞬间滚落。
“哥......”她哽咽道。
这是方华掌门的魂魄。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想要触碰它,可是下一秒,那团灵光便被拉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中。
她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只一眼便感到超脱此界的凌厉威压,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她从那冰冷无情的目光中,隐隐明白了这团魂魄的结局,顿时瞳孔一缩,不顾一切地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别......”
她嘴唇剧烈抖动着,声音颤得不成样子:“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替他!我——”
“你替不了他。”顾行渊冷冷道。
方阮眼中浮起绝望。
顾行渊垂眸看她两秒,伸出手,修长的指节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顿时某种清脆的龟裂声响起,好像有什么晶莹而脆弱的东西碎掉了。
“你不记得了吗?”顾行渊轻声道,语气中似有一分怜悯,“四十九年前,在你被送入岛上养病的第二年,你就已经死了啊。”
方阮僵在原地,过了几秒,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竟已布满裂痕,源源不断的灵气从裂痕中散出。
失去灵力温养的躯体逐渐化为原本的样子,细小的碎片掉落在地上,莹润而冰冷。
她的整副躯体,竟都是由锁魂玉制成的。
方阮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她感到面前的人蹲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对她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他为了构成你这副躯体做了什么。”
“一年前仙门开放了前山的禁制,诱使山下很多平民进入里面,以性命为代价挖取锁魂玉。一旦有人成功挖取,他便暗中派人将玉夺走。”
“你这副躯体下,”顾行渊捡起地上的一块玉石碎片,放在指间看了看,“埋了百来条人命吧。”
方阮将头深深埋了下去,手指用力收紧,更多的指节断裂掉,碎成一块一块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