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雪心中莫名松了口气,他缓缓走过去,顾行渊在黑暗中抬头看他,浅金色的眸子有点沉。
“师尊的衣服好不容易才弄干,再湿了,徒儿罪过可就大了。”顾行渊大半个身子靠在岸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整个人太虚弱了,不得不靠在这里才能支撑下去般。
林见雪藏在袖中的手指用力扣进掌心,语气淡淡道:“你也知道,那还待里面做什么?”
顾行渊笑了下:“那师尊改变主意了吗?”
“你——”林见雪刚要说话,顾行渊压抑不住般咳了几声,已是寒气入体,唇色淡到有些发白。
林见雪死死盯着对方,话到口中突然说不出来了。他胸口微微起伏,突然拂袖转过身去,冷冷道:“明日我会取心头血交予掌门。”
他感到对方目光落在他背上,许久才道:“师尊当真要这样做?”
“你还有别的方法?”
“师尊本可以不管这些俗事,专心修道,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结下因果……”
“住口!”林见雪转身,眼带责备,“苍生有难,怎能置之不理,行渊,你怎会有这种想法,修道修心十几年都白修了吗?”
顾行渊看着林见雪,眼神有些怪异,半晌才道:“奇怪的是你吧……师尊,你真的适合无情道吗?”
林见雪怔了一瞬,平静无波的道心像湖面投入了一粒石子,泛起一片涟漪。他按下心底的异样,面色冷硬:“为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气氛顿时有些僵持,顾行渊靠在寒气肆意的潭中,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林见雪盯着对方冻得苍白的面色,觉得莫名刺眼,分明自己已经给了台阶下,不想再罚他了,可顾行渊还在固执什么?
他一时气结想转身就走,不料胸口蓦地一堵,视线模糊一片,耳边响起顾行渊惊诧的声音:“——师尊?!”
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被顾行渊抱在怀中,对方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他,阴影笼罩下来,呼吸间全是那股冰冷的寒意。
“师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顾行渊神色紧张,抱住他的手臂很用力也很小心,丝毫不见方才那副虚弱的样子。
一时间林见雪也没注意这些,他伸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没事。”
这个姿势实在不妥,林见雪不自然地从对方怀中挣脱开。顾行渊紧紧盯着他,眼底闪过几分不安:“师尊是被我气到了吗?师尊我错了,你别生气……”
林见雪闭了闭眼,方才胸口的那股不适转瞬就消失了,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不过幸好没造成什么影响,想来也许是突然中断闭关带来的副作用。他不想多说什么,推开顾行渊就要离开,对方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师尊,”顾行渊皱着眉头,语气很是担忧,“我送你回去吧。”
林见雪觉得好笑般瞥他一眼,凉凉道:“你不是要待在这儿吗?”
“……”顾行渊噎了一下,垂下眸子,“只要师尊别生气了。”
林见雪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回,朝寒潭外走去。顾行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心头血可否让徒儿代劳?”
林见雪身形微顿,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一夜过得很快,天还没亮时,林见雪便从榻上坐起,静心调息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时,天光已大亮了。
他拉开层层叠叠的白色床帐,门外的人像是有察觉般敲了敲门。
“师尊醒了吗?徒儿进来了。”
房门被推开,顾行渊端着茶具走进来,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顾行渊走到榻前,将茶盏递出,看着林见雪接过茶盏,雪色的中衣下露出细白的腕子,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折断。宽松的领口拉到了锁骨下方,脆弱而优美的颈部线条延伸进了衣领深处。
顾行渊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直到对方将茶盏放回,淡淡道:“小刀拿了吗?”
顾行渊点头,从盘中摸出一枚小刀,刀刃薄而锋利,泛着莹莹寒光,仿佛连刀光都可以将人割伤。
“给我吧。”林见雪朝他伸出手,平静道。
顾行渊手里握紧那枚小刀,并没有动作:“师尊,让徒儿来——”
林见雪前倾过身,劈手夺过小刀,反手朝对方打出一团灵光。顾行渊只觉得手中一松,四周景物极速掠过,木质雕花的房门在眼前啪地关紧了。
“师尊!”房门已经打不开了。顾行渊脸色一沉,扣在房门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行渊,你怎么在这里?”方华掌门从远处走来,还想说什么,却在对方转过头来的瞬间噎住了。
一双金色的长眸沉郁而危险,带着无法抵御的压迫感,让人不禁脚底一凉。顾行渊眯起眼,轻声道:“……是掌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