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那软弱善良的“母亲”,却不愿相信他。
薛成璧嘴角又抽搐起来,忍不住想笑。
却突然间被扇歪了脸。
邹姨娘扬着颤抖的巴掌,哭喊道:“你这疯子,做错了事,还不快给主母道歉!”
清脆的巴掌声,在后厅里回响。
连阮氏都骇得一激灵,唯恐触怒了疯子,血溅五步。
“……好。”
薛成璧站起身,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他不但未怒,反而还笑得轻松。
“刚才害姨娘挨的那一巴掌,儿子就当是还了。”
邹姨娘瘫软了下去,她维持着跪姿佝偻成一团,嘴里幽咽哭诉着什么。
不用听,薛成璧也知道那是“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之类的话。
他早已习惯。
“——杀了我的獒犬,我要他偿命!”
厅外,薛环抄着长鞭,身后跟着几个凶悍无比的家仆,朝这边奔来。
长鞭破空声袭来,鞭风攻击范围很大,把薛成璧和邹姨娘全笼罩了进去。
鞭尾末梢生满荆棘刺,一碰便要刮掉一大片皮肉。
薛成璧左手接住长鞭末尾,鞭上的荆棘刺立马在他手掌里扎出了几个血洞。
他却毫无痛觉似的,握紧鞭尾,反客为主,抢夺长鞭。
薛环只觉一股不似人的大力从长鞭另一头传来,霎时右手剧震,鞭子脱手。
薛成璧夺鞭、横扫,首当其冲前面的几个家仆,全都挂了伤。
痛吟声四起,家仆们畏惧那精工打造的长鞭,更畏惧持鞭的人,一时不敢近身。
啪嗒,几滴血珠从薛成璧握鞭的手心里滴落,青石板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来啊,怎么不过来了?”
薛成璧歪头微笑。
“怕了?”
他本就身染风寒,嗓音嘶哑,更添疯狂。
其实那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他身形不稳,还轻晃了一下。只不过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震慑,未曾留意。
薛成璧向薛环挪动了一步。
幼时被疯兄长扼住脖颈、险些窒息的心理阴影袭来,薛环方才的嚣张气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别过来!”
这一吼,薛成璧竟还真的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别过来”。
薛成璧怔愣地想。
周瑭被他吓晕前,只嗫嚅出一个字“别……”,原来是“别过来”。
哈哈。
为着周瑭那“二表兄是个好人”的一句话,他竟不自觉想伪装成对方心目中的“好人”。
为着不想吓到周瑭,他一直竭力克制自己的狂性,却不知真相终有一天会败露,疯狼披久了羊皮,也不可能变成真的羊。
周瑭想靠近他,他推拒疏远之余,竟还动摇过,以为真的有人能像对常人一样对待他。
多天真的妄想。
薛成璧垂下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双眼。
一瞬间的颓然恍神,立刻被家仆们抓到了机会。
几个家仆猛地冲上前来,夺去他手里的长鞭,用膝盖死死将他抵在地砖上。
薛成璧回神,还要咬牙挣扎。
“抓住她!”阮氏发令。
凶婆子心领神会,将邹姨娘两条膀子别在背后,扯住头发按住。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还想拿厉鬼之说吓唬我。但你总也要珍惜你亲娘的命吧?”
阮氏高声威胁。
“你挣扎一下,我就砍掉邹姨娘一根手指头!”
薛成璧动作一停,后心立刻挨了狠狠一记膝击,登时血腥气溢满口鼻。
“二郎,你服个软,认了错吧,就和以前一样……”
邹姨娘柔弱垂泪。
“阿娘好痛,就当阿娘求你了,好吗……?”
薛成璧头痛欲裂。
攥住左肩上的手正在逐渐用力,就掰碎他的骨骼。
头顶阴影罩下,就要践踏他的头颅。
血色吞噬了他的视野。
但剧痛迟迟未来,头顶那只脚迟迟未落。
怎么……?
薛成璧使劲眨眼,模糊的视野有瞬间清晰。
却见一团熟悉的小身影拼命抱住了家仆的腿,捍卫住最后一小片尊严。
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
“——不许你们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