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一节课，米来带着两块钱的雪糕过来。雪糕名字也搞笑，叫随变。

这次没开袋，而是带着包装被好好的送到了她的课桌上。

“这个是小卖店最贵的，你快尝尝。”混着口水，脸上还带着因为跑到小卖部而出的汗。

她尝了，然后把雪糕放到了米来手里，“我觉得这个没有五毛钱的小布丁好吃。”

米来没记仇，记的是以后都给她买小布丁。

回家，哥哥打来电话兴奋的说他进了学校外联部，和学长学到好多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

妈妈握着电话，笑得很骄傲。

她书包里的成绩单就更加不敢拿出来，别人家的孩子偏偏生在自己家，更让人烦。

吃晚饭时，妈妈问她考第几。

她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掏出成绩单扔给妈妈后，就倔强的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

入了夜，有小石子一下一下的打在窗子上。

当她看到米来站在窗下时，那时候想的竟然是跳下二楼会不会摔死。

米来捧了一个小小的纯白色幼犬，也不敢说话，只亮着眼睛朝她晃手里的小狗。

一整个暑假，她自觉看书，做卷子。没人监督，也没人催促。因为路飞扬去参加省里的编程比赛，妈妈去陪了。

得了空闲时间，她会跑出去看她和米来的小狗。

小白狗叫煤球。

米来起的，她就是有这种不符合常理的恶趣味。

二年级，她和米来的地下友情就更加地下。但米来说过，她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比一百年还久的好朋友，好朋友间不会背叛也不会猜疑。她不止一次的说过米来，不要总是跟着米奶奶看偶像剧，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

现在再看，一百年的友谊也够久了。

那时候开始，路飞扬不常打电话回来了。每次妈妈给他打电话，他都着急忙慌地要挂电话，说他当上了部长，有很多事要忙。

三年级，她扬眉吐气，次次考试考年级第一。

路飞扬寒假回家，拿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复印版清北大学通知书告诉她，他以后会去最好的大学。

但她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她没敢和妈妈讲。

路婳浓那时候不在意最好的大学门开在哪方，满心在意的都是煤球得的急病。

它上吐下泻，看着奄奄一息。

两个小学生能怎么做呢？她们俩还真有脑子带着煤球去了街边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有好心的医生，没收钱给煤球做了好一顿检查，从检查室出来后医生阿姨告诉她们煤球想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找爸爸妈妈了，也让她们回家找爸爸妈妈，还给她们口袋里塞了好多果味硬糖。

她知道，应该是煤球没救了。医生阿姨想要给它做安.乐.死，才编造了这么一个理由。

但米来的家里没爸也没妈。

她不知道米来信没信，只记得那天是米来拉着她的手走出的宠物医院。

牛奶和鸡蛋照样每天扔给米来，米来也再没提过煤球。

家里最近的气氛也不太好，听说路飞扬在学校里犯了事。

高中谈恋爱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天才少年的恋爱对象是考上清北的学长就另当别论了。

妈妈那天哭了一整晚，爸爸也终于愿意从他的实验室里钻出来。

路飞扬去学校时是神采奕奕踌躇满志的，被爸爸妈妈强制撸回来时，他眼里早已没了那种让人看到都会觉得心神振奋的光。

所谓天才少年，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路飞扬十几年的骄傲全被那一声声的伤风败俗和不知廉耻里碎了个透彻。

她曾经以为她是讨厌哥哥的，路飞扬就连名字都是那种透着无尽优越感的样子。上学觉得同学幼稚，说跳级就跳级，满打满算上了两个月初三的课，然后参加中考在市里名列前茅。

干净又礼貌，清瘦但眼里有倔强的光。

他是父母最骄傲的孩子，也是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赶上的模范好哥哥。

再看到被父母折磨得堕入尘埃里的哥哥，她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路飞扬，曾经有过的大概也只是小孩子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她第一次听说同性恋这个词的时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戒同所的时候。

戒。

那种东西到底能不能戒。

像她喜欢鸡蛋讨厌牛奶，她可以戒掉鸡蛋并着讨厌的牛奶一起送给米来，但是不知道喜欢的人可不可以戒掉。

她上四年级时，路飞扬从戒同所里出来了。

瘦得不像个样子，头发也被贴着头皮剃成了光头。

听说他在那里面表现优异，才被允许接回来。

优异是什么意思，她那时候不懂。

但是当路飞扬一个人站在楼顶上“吹风”的时候，她明白了，那不是优异，那是路飞扬学习能力的体现。做什么会被打，做什么会换来“教导员”的笑脸，他学得最是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