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泪痕4(1 / 2)

长笙在车子里坐了许久,久到晨雾散去,日光渐露,身边的车辆行人来来去去,城市的早高峰已经过去了,他才重新启动车辆,往听雨山的方向开。

他早就知道孤仙禾不是一般的人,从她的面容和身体,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但他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孤仙禾会从他眼皮子底下,飞走。没错,是飞走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就是事实。

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然而今早上却破例抽了好几根。机票已经退了,他也没有再过去当电灯泡的必要。

“长笙,对不起。”

这是孤仙禾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隐瞒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对不起他的机票?长笙烦恼地抓了把头发,“姓孤的,你最好早点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孤仙禾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沈习燃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冷,于是便把握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兜里,轻轻揉搓着。

孤仙禾脸还红着,但她没有把手抽出来,“还好,可能是过来的时候费了些体力。”她又看了眼沈习燃的额头和脚踝,“你的伤还疼不疼?”

“最开始挺疼的。”沈习燃笑着说,“但现在不疼了。”

唐歌忍不住打岔道:“我说你俩再不收敛点,我车子都开不稳了。还有,孤老师,你为什么二十年了没有丝毫变化?”

差点忘了这码事。

孤仙禾在头脑里紧急寻找合适的借口。

沈习燃捏了下她已经温热起来的掌心,替她回答道:“二十年,变化的不一定非是外貌。”

这话的含义颇深,唐歌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所以沈习燃,你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就是我老师啊?也太巧了。”

孤仙禾被“一直以来”四个字勾起了好奇心,她看向沈习燃,眼中有很多不解。

沈习燃轻咳一声,“对。”

“那怪不得你都没敢告白,当年被我老师拒绝的人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

“小唐!”孤仙禾连忙制止她,“陈年旧事就别提了。”

“好,不提,我说过,我永远听你的话。”

很难想象唐歌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这一幕要是让赵策南看到,指不定多惊讶。

救护车和消防车从他们旁边呼啸而过,车内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既然孤仙禾是唐歌是古琴老师,那就意味着她也经历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桦乐特大地震。沈习燃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回到招待所,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仍然有一些人撑着伞在雨中站着,不愿意进房子。

赵策南房间里吊灯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重新安了个简易壁灯,将就着使用,他依然在跟妻子通电话,看到孤仙禾过来也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

孤仙禾跟着沈习燃去了他的房间——在唐歌万分不舍的目光下。

沈习燃把空调打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茶罐,“我给你泡杯姜茶,驱驱寒。”

孤仙禾一把拉住他的手。

沈习燃:“放心,我就是去外面接杯开水,很快回来。”

“但你的脚……”

“上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等到他出去后,孤仙禾打量了这个房间,一张大床,对面墙上挂着个小电视,一张红木长桌,上面放了本台历,一张双人沙发,面前摆着个小茶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沈习燃的行李箱放在床边,看来今天应该是他们离开这座县城的日子,没想到却发生了地震。

行李箱打开着,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孤仙禾随便扫了两眼,看到了一个厚实的黑色皮面本子,这种本子她也有,专门用来写日记,山上没什么文具店,这还是水今柔放学的时候帮她从学校外面的小卖部买的。

沈习燃端着盛满滚烫开水的茶杯一瘸一拐走进来,孤仙禾连忙伸手去扶他,“你还是坐下歇息会儿吧。”

“好。”

两人在双人沙发上坐下。

空调制热效果不错,房间里已经暖和起来,沈习燃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宽松麻花毛衣。

孤仙禾想起以前在桦乐县的时候,总有十六七岁的女学生织毛衣和围脖,说是要在圣诞节的时候送给喜欢的人。

“在想什么?”两人挨得近,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于是沈习燃的声音就显得更加低沉,直直撞进孤仙禾的心里。

“习燃,我们……”她抬起眼皮,“你想要我亲手织的围巾吗?毛衣我还不会织,但是围巾是可以的。”

“你喜欢织吗?”

“很多人都会给喜欢的人织围巾,所以我也想。”

沈习燃将她的发丝别在耳后,“仙禾,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我俩都不太会谈恋爱,但可以摸索。”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你是在补偿我吗?”

孤仙禾没有作答,从她暗下去的眼神,沈习燃已经读懂了一切。

“虽然我还没想起作为兰叶池时候的记忆,但是我想,无论是兰叶池还是沈习燃,都不需要你补偿。”沈习燃说,“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不该有亏欠,也不该有补偿。”

“那我该做什么……”

“做你自己,我会爱你。”

“我也会爱你,虽然我还不太熟练。”

“慢慢来。”沈习燃看着她红润的嘴唇,“我现在比较想练好一项技能。”

“什么?”孤仙禾对上他的眼神,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熟悉。

“吻技。”他抬手穿过孤仙禾的发丝,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孤仙禾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年她从兰叶池眼里看不懂的东西,叫做——欲望。

***

中午,有工作人员送来了盒饭,填饱肚子后,四个人坐在小方桌前,开始思考下午的安排。

“今天是走不了了,地震了,还下着雨。”赵策南喝了口茶水,压住了午饭的油腻感,“好在这次不严重,明天应该能走。”

“那下午就呆在这儿呗?”唐歌看了眼孤仙禾,“孤老师,你要不要跟我去外面走走?”

孤仙禾:“去哪?”

唐歌:“桦乐离这里不远。”

其余几人纷纷看向她。

赵策南一脸惊讶:“你要去桦乐?”

“嗯,孤老师,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