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客一多,庙里的人手就不太够用,最后连长笙都过来帮忙负责疏散、引导香客,孤仙禾则负责散香,以及提醒香客们不要拍照。
庙里不许拍照是很正常的规定,但香客并不是拍佛像,主要拍长笙和孤仙禾。还有人当着他俩的面夸赞,说是这寺庙的名字就是为他俩而取的。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长笙出面解决,孤仙禾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散香处,在这落雪天,她的气质快要与寒雪融为一体,冷清,孤绝,不染尘埃,让人不忍再打扰。
这一忙,就忙到了冬至。
冬至这天,厨娘珊姨给大家炖了两大锅羊肉汤,汤水炖成了奶白色,上面漂浮着几根香菜,一点羊肉的腥膻味都没有。可惜庙里除了孤仙禾他们这些后院里的人,其他人受了戒,并不能享用这份美食,只能去另一张全素食的桌子上吃。
珊姨把长笙家里的那份留了出来,装在了保温桶里,她把沉沉的两个桶交到孤仙禾手上,“仙禾,拿得走不?要不再叫一个人帮帮你?”
“拿得走,珊姨,你受累了,天还没亮就起来忙活,先去吃饭吧。”
“害,做饭是我的本职工作,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那你路上小心啊,最近路上结了冰,滑得很。”
“放心吧。”
孤仙禾提着两个保温桶离开了寺庙,临走前还和不忧最近照顾的几只小鸡仔道了别。距离上次发生的动物失踪事件过去也快一个月了,因为网络缘故,她只有去长笙家的时候才能接收到来自青溪市流浪动物救助中心的消息。
上周他们告诉孤仙禾,偷猎团伙已经有了踪迹,假以时日就能被警方捉拿归案。山语知道这个消息,低落的情绪有了些许好转,但孤仙禾明白,猫咪吉祥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很难走的出来。
下山的路确实不好走,有一段路,孤仙禾简直是滑下去的,幸好她把保温桶护得结实,一点汤水都没漏出来,然而她的尾椎骨可是遭殃了,直直磕到了台阶上。最后,她是一瘸一拐来到长笙家的。
长笙接过保温桶,胡年扶着她进屋。
“山上路那么滑,我说你也真是的。”长笙看着她捂着后腰一脸痛苦的样子,止住了话头。
“仙禾姐,你还好吗?摔到哪儿了?”胡年关切问道。
孤仙禾:“山语在吗?”
“去同学家吃饭去了。”胡年说。
“那算了,你们拿瓶药酒给我,我自己处理。”
长笙靠在柜子上看她,“你伤那地方,自己能处理么?”
“那我让你处理,你敢么?”
长笙:“……我倒是敢,就怕那谁会介意。”
胡年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那谁啊?”
孤仙禾和长笙齐齐看向他。
胡年:“我?我、我介意?什么啊?”
长笙:“年年,去拿药酒。”
胡年:“哦、好……”
等到胡年走后,孤仙禾痛苦的表情又微微加重了些,“你以后少在年年面前说这些。”
“?我说啥了?”
“为老不尊。”
“我不老……我三十都不到老什么老。”长笙不甘心地补了一句,“哦,和20岁身强体壮的185大学生比起来,我确实老。”
孤仙禾想了想,很认真地回了一句,“他不止185吧。”
长笙微微一笑。
胡年翻出药酒,仔细查看了上面的生产日期和说明,确认无误后才拿出来给孤仙禾。孤仙禾被搀扶着回了自己房间。
长笙的这栋别墅里面是有地暖的,这也是孤仙禾冬天喜欢呆在这边的原因。
她褪下上身的衣衫,站在穿衣镜面前,尾椎骨的位置确实已经是青红交加,正当她准备上药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仙禾姐姐。”
“山语?”
“我可以进来帮你吗?”
孤仙禾看了下自己的情况,她确实不好上药,于是,她趴在床上,对外面说了声:“进来吧。”
山语一进门就看见她惨不忍睹的后腰,“怎么伤成这样了?”
“路太滑了。你不是在同学家吗?”
“同学家离这不远,我吃完饭就回来了,然后胡年说你受伤了。”
“这样啊……嘶。”孤仙禾倒吸一口气。
山语停下按揉的手,“很疼吗?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没事,重一点吧,散得快些。”
山语还是放轻了手法,“仙禾姐,听雨山的女生不多,要是等我和柔柔去上大学了……”她犹豫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孤仙禾明白她的意思,她笑着说:“等你们去上大学了,我就和长笙相依为命。”
“但长笙哥并不能事事都帮到你,就比如,他不能像我现在这般触碰你。”
“山语。”
“嗯?”
“你是在担心我没人照顾吗?”
“也不算吧,仙禾姐姐一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山语说,“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会不会也想要一个长久的陪伴。”
孤仙禾将脸埋在枕头里,情绪没有丝毫外露,“长久这两个字对我来说,过于容易,而陪伴,却又过于奢侈。”
“这么多年我好像都没见过仙禾姐姐谈恋爱……”
“可能是缘分未到吧。”
“如果缘分到了,仙禾姐姐一定不要错过。”
孤仙禾却笑了,“山语,你今天怎么了?”
床边的女孩迟迟没有声音,她沉默地按揉着孤仙禾的尾椎处的淤青。
“因为吉祥的事吗?”
“仙禾姐,我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山语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不是。”孤仙禾安抚道,“感性不等于矫情,我第一次直面死亡,也和你一样无助且难过。”
“是养的小宠物死了吗?”
孤仙禾摇摇头,“是人。”
“是我以为会长长久久陪伴我的人。”
“怎么会这样……”山语止住了泪意,她看见孤仙禾光.裸的背在轻轻颤抖。
“是啊,我当时也在想,怎么会这样,我第一次看见生命的逝去,那个生命却是……却是我最不舍的。”
“那你……走出来了吗?”
“走不出来的。”孤仙禾侧脸压在枕头上,视线落于窗外,那里有一棵青松,上面落满了雪,却依然笔直,记忆中,沈习燃的背也像这样笔直,只有面对她时,会稍显松弛。
“永远不可能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