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习燃有些艰难地撑开眼皮,朦胧中,他看见了刘亭武的脸。他觉得有些累,于是又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会儿,他再次睁开,坐在病床边上的,正是……他的师傅,赵策南。
“别搁这儿玩睁眼闭眼游戏了。”刘亭武在病房另一侧的沙发上翘着脚啃苹果,“你想见的那人,正在楼下买桂花糕呢。”
“赵叔。”沈习燃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还好吗?”赵策南帮他调整了枕头,“我本来颈椎有点疼,来医院看看,结果正好遇见你躺在担架上被送过来。”
沈习燃揉了揉太阳穴,“我没事,刚刚也不知为何会晕倒。”
“医生说了,你身体倍儿棒,各项指标都好的不能再好,照常理来说是不该晕倒的。”刘亭武把苹果咬得嘎嘣脆,“所以,你当时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习燃抬眼望过去,“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对啊,我就奇了怪了,要说失恋吧,你俩又好得很,你就摸了一下琴,人就倒下去了,孤小姐脸都惨白了。”
沈习燃:“她人呢?”
“买桂花糕去了啊。”
孤仙禾还真是买桂花糕去了,她原本是在病床前守着的,但沈习燃迟迟不醒,楼下又是一阵叫卖声,她便决定下去买些特色糕点。
赵策南轻咳了一声,“小沈啊,你要不多休息两天?”
“不用了赵叔,我已经没事了,对了,您颈椎怎么样?”
“就是这两天降温,受了凉,我晚上准备去做一个推拿。”
沈习燃看了眼手表,“这会儿时候不早了,那您赶紧过去吧。”
“你真没问题了?”
“真没事,我朋友他们不也在这嘛。”
“是啊,这位大伯,我们会照顾好这小子的,啊。”上扬的尾音别提有多欠了。
赵策南前脚刚离开,孤仙禾就提着满满两口袋吃的进来了。
“你买这么多?”刘亭武说着就伸手去接。
孤仙禾转了个弯,拎着袋子往病床边走去,刘亭武接了个空。
“楼下有一条小吃街,我看着都挺不错,就每个摊位买了点。”孤仙禾把口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看向沈习燃,“想吃什么?”
沈习燃勾了勾唇,“都行,买了些什么?”
孤仙禾掰着手指开始盘点,“桂花糕、绿豆饼、蝴蝶酥、蜂蜜糕、桃花酒酿汤粉,还有——”
“那就桂花糕吧。”
“好。”
孤仙禾拿出一个用锡箔纸包好的小方块,放在掌心,递过去,“我刚偷偷吃了一个,甜而不腻,不愧是青溪的特色。”
沈习燃剥开锡箔纸,把那嫩黄的糕点放进嘴里,桂花香伴着糕点的微甜,在口中化开,“很好吃。”
孤仙禾:“这包鲜奶也好喝,还有这个你尝尝看。”
沈习燃乖乖接过,“仙禾,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吃了,你头还晕吗?”
“我没有任何事了。”
“那便好。”
“行了,我还是不当电灯泡了。”刘亭武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站起来,“你俩慢慢腻歪吧。”
“等等。”孤仙禾叫住他,然后分了一半的食物出来,“这些你带回去。”
“给我的?”
“还有那个……小罗是吧?”
“嗯哼?”
“分他一些。”
“行。”
“路上小心。”沈习燃说。
刘亭武挑眉一笑,“哥在青溪都是横着走的。”
等到门外脚步声渐远,孤仙禾慢慢松了口气,重新看向沈习燃时,两人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习燃,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一个名字。”
“兰……倾枝。”
孤仙禾每次听到他用自己熟悉的声音念出这三个字,心里都酸涩不已,“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
“梦见……”沈习燃细想的时候,大脑突然就混沌了起来。
孤仙禾见他眉头紧锁,出声安抚道:“没事,我料到你会想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真有那么容易想起来,我们就不该这个时候才遇见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苦涩,沈习燃心里莫名涌出一阵难过,“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的确很早。”孤仙禾垂眸看向腕间的红绳,“但我们分别得也很早。”
早到来不及认真道别,早到她快要记不住他倒在自己怀里时的容颜。
因为最后关于他的记忆,全是红色的血。
“我到底……是谁。”
***
“不忧。”不慌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盘腿冥想的小沙弥。
不忧皱起眉头,并不打算理会他。
“你有没有发现,仙禾最近变了许多。”
不忧还是紧闭双唇。
不慌继续自言自语道:“感觉好像在忙什么事,不怎么出房门,这两天就连吃饭都是今柔送到门口的。难道是因为小动物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不应该啊,她以前不是经历过更痛苦的事吗?那是因为什么?失恋?也没恋爱啊。”
不忧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捂住不慌的嘴,“安静。”
不慌呜呜了几声,然后被他严肃的眼神给吓住了。
“还说不说了?”
不慌摇摇头,不忧这才撤开手掌。
两人打坐了将近半个钟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善知师傅唤他们的声音。不忧和不慌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抖了抖有些酸麻的腿,朝门口小跑过去。
善知手里拿了一张宣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他将宣纸交给二人,叮嘱道:“照着上面写的去找,日落前一定要回来,知道了么?”
“知道了。”
不忧认出这是孤仙禾的字,但最让他疑惑的是上面的内容:到农户家里寻三股红色编织线;到半山腰的飞瀑处寻一条通身皆红色的鲤鱼;到寺庙旁边的竹林里找到最高的那棵,挖一捧周围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