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种种可疑行径,怎么看都像极了某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在试图接近心仪之人时才会做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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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罗翠微拎着两盒子百果糕回到花灯铺子,铺子里的伙计们已将那些花灯成箱装好,送去灯市街口外的马车上了。
云烈原本正坐在铺子里的茶几旁等她,一见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花灯铺子门口,便即刻起身迎上去,“要帮你拿吗?”
他以目光指了指她手上的糕点盒子。
“又不重……”罗翠微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将那两盒子糕点递给他拎着,“也行,反正也有你的一份,你出些力也是应当的。”
云烈顿了顿,将已到嘴边的那句“姑娘家才爱吃甜糕”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看,连去买个甜糕,都记得要给他带一份!
两人并肩出了花灯铺子,穿过灯市主街拥挤的人潮走到街口外,上了那辆停在街口对面大树下的马车。
待车厢内的二人坐定后,车夫抖了缰绳轻叱一声,马车徐徐驶向昭王府。
“呐,你的钱袋。”
见对座的云烈伸出手将钱袋递来,罗翠微笑笑接过,顺手系回自己的腰间。
“你不用清点数额的吗?”云烈抿了抿唇,抬眼看向车顶。
“往常我同我弟弟一道出门时,若我抢了他付账时的那份威风,他要同我闹气的,”罗翠微避重就轻地笑答,“只是习惯了,殿下勿怪。”
“我又不是你弟弟,”云烈仍旧一瞬不瞬地望着车顶,似有不满地小声抱怨了一句,唇角却忍不住上扬,“没少,我带了钱的。”
以他开府王爵之尊,面对平民出身的罗翠微,即便是双方以朋友的身份相交,他的自称也不该是“我”。
可他不但自称“我”,字里行间的态度也亲和随意,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样子。
这是真的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让她享有了与熊孝义及昭王府中那班临川军出身的侍卫同袍同样的礼遇了。
心虚又羞愧的罗翠微忍不住眼眶发烫,半垂粉颊,满面赧然发红。
虽然她方才已在心中默默放弃了“借道临川”的计划,可那终究是她接近他的初衷。
他与他的同袍在临川忍着饥寒戍守国门,风骨铮铮、俯仰无愧,她却想拉他下水,做一笔铤而走险的交易。
原本以为自己及时打住,没有将那不厚道的交易说出口,就可以在他毫无察觉之时抹去自己最初那种不纯的心思,从此以磊落、单纯的面貌与他友好往来。
可此刻她忽然发现,那太难了。
若将来有朝一日,云烈忽然反应过来,参透这其中的玄机,明白了她最初是带着怎样的意图接近他的,那他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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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翠微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安,眼眶发酸,鼻头也发酸。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又怕抬起头就会被云烈看出异样,便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一个点心盒子,随意拿了块百果糕出来。
红唇才碰到那甜糕的边缘,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她的指尖蓦地一空,甜糕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罗翠微大惊失色地抬起头,正瞧见云烈腮边鼓鼓,满脸理直气壮地望着车顶哼道:“方才不还说是买给我的吗?怎么当着我的面就吃起独食来了?”
“我吃的,是给我妹妹的那盒……”罗翠微惊讶又委屈地眨了眨眼,这事原本蓄在她眼眶里的泪突然成珠滚下。
这泪是为着眼前心中沉重的郁结,与甜糕倒是半点不相干。
可云烈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曲折,只听她嗓音有些异样,便赶忙垂眸看向她。
见她面上有泪珠,他顿时也慌了:“同你闹、闹着玩的,不是真的说你吃独食……你别哭啊!那个,整盒、整盒都归你行不行?”
罗翠微这才察觉自己的眼泪落出来了,尴尬地抬了袖子胡乱朝脸上抹了一通。
可许是她原本就心事沉沉,这泪既无意间掉了下来,竟就像个盛满珍珠的斛被打翻似的,一颗接一颗连绵不绝往外滚落。
云烈手足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后无助地指了指自己鼓鼓的颊边,“要不,我把这块也还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呆掉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整块甜糕都在他口中,这要怎么还?难不成还……
“你脑子在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罗翠微嗓音冷冷,带着落泪后特有的鼻音。
云烈怀疑自己面上烫得能煎蛋。
不过,面对罗翠微那明显带着羞恼,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他还是十分沉着地摇了摇头,道貌岸然地挺直了腰板。
“没有,什么也没有想,一片霁月光风。”
绝对、绝对没有浮现出类似“堵住她的小嘴”、“用舌尖将这块甜糕递回她口中”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