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舟随意扫过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沈为给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玻璃窗外的澜江：“去江边走走？”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静谧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一只只漂浮的船。
夜游的船被装饰得华丽耀眼。时而有汽笛声响起，是来往于市区和澜江岛的客轮。
对面的澜江岛灯光璀璨，桃山的半山腰，有一座佛像，立在一端，在暗夜里清晰可见，深邃低沉。
树影婆娑，是与北方肃杀冬日完全不同的景象。
谈之舟走在江边，他还没习惯这里的气候，来西荞市不到两周，前一周一直在下雨，湿湿冷冷。
温度虽然比北京高，寒意却仿佛针扎一般，能刺到骨子里。
这几天气温却迅速回升，穿一件单衣便好，街上还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儿爱俏，只穿一条裙子，不同于北方隆冬里必不可少的羽绒服。
沈为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点燃一支烟：“舟儿，你以前来过西荞吗？”
沈为大学在这边上的，毕业后也没着急回北京。
作为南方省份的省会城市，西荞市这两年发展很好，他是家里老幺，没多大志向，这边比起北京来，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但谈之舟会来西荞市，是沈为万万没想到的。
据他了解，谈之舟准备把新项目建在西荞市，现在正在和当地的政府打交道。
看到叶清圆，沈为隐隐猜测谈之舟来西荞市可能和她有点关系，但又不太相信，毕竟这么重要的项目，岂是儿戏。
“以前出差来过。”谈之舟望着江面，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不止出差来过。
比那更早，早到他还在上高中。
谈之舟记得很清楚，那年他读高三，叶清圆比他低一级，读高二。
他们在同一所中学，临近期中考试的时候，谈之舟每天照旧吊儿郎当打篮球，叶清圆却如临大敌，复习得特别认真。
那天他打完篮球回家，正撞上收拾行李的叶清圆，还打着电话，隐隐有哭声。
谈之舟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了“住院”、“生病”的字眼。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问都没问一句，回房间匆匆找好证件，跟在她身后，就和她一起赶往火车站。
叶清圆看到他时，眼睛还红着，疑惑地问了句：“你去做什么？”
谈之舟被问住，在心里也问自己，对啊，你去做什么？
但他见她那副模样，总不能什么也不管，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听说澜江上有白鹭，我呢，要过去拍照片，对了，你去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哭得太伤心，叶清圆还真信了他说的话。
等上车后，谈之舟才知道她外公生病了。
她和外公最亲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慌里慌张掉眼泪，给父亲叶志山打电话。
偏偏叶志山听说她要期中考试，让她好好待在北京，别操闲心。
叶清圆心里难过，给外公打电话又打不通，放心不下，于是自己买了火车票，谁也没告诉，准备一个人回西荞市。
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破晓。
叶清圆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渐渐睡去。
暮色染上她的脸颊，黎明的光辉又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窗外是广阔的稻田，夜里幽黑无边，晨时，又变成浅绿色，染上一层碎金般的光，麻雀叽叽喳喳，远处山影重重。
风景在车窗外飞逝，谈之舟坐得笔直，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也是在那节火车车厢上，他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
有小女孩捧着花在江边卖。
看到谈之舟和沈为，她走到看起来比较温和的沈为身边，问：“哥哥，你要买束花吗？我在岛上新摘的，送给女朋友，或者这位哥哥，都可以。”
小女孩说罢，羞涩地瞅了瞅一旁冷着脸却长得更好看的谈之舟。
沈为挑眉，一脸的不可置信：“我送给他？小姑娘，你没搞错吧？他这幅臭脸，还配收到花？”
小女孩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甜甜的，说的话却直扎沈为的心窝：“没有呀，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呢。”
“……”
谈之舟不动声色地离开沈为两步，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沈为冷哼了一声，和卖花的小女孩逗了两句嘴，最后还是买了几束花。
当然，不是为了送给谈之舟，只是照顾小女孩的生意。
不远处，叶清圆和孟煦吃完火锅，来到澜江边遛食。
孟煦从小摊贩的手里买了一盏孔明灯，兴高采烈地和叶清圆在江边放孔明灯，一簇火苗点亮了黑夜，把夜色照得温暖起来。
有人在吹口琴，伴着江面上的汽笛声，悠悠扬扬。
她们正要把孔明灯往空中放时，忽地，孟煦一眼瞅见不远处的谈之舟和沈为。
“什么鬼？”孟煦出声。
“嗯？”
“那儿，沈为是在给谈之舟买花吗？”孟煦震惊到了极点，“我去！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了呀，一惊一乍的。”叶清圆蹙眉。
她顺着孟煦的视线，望过去。
不远处的几级台阶上，谈之舟和沈为并肩站着，沈为手中拿着一簇花，他忽然把花放到谈之舟的胳膊旁，用花碰了碰他。
两人都是出众的容貌，就这样站着，叶清圆竟然觉出几分——
般配？
显然，孟煦也这样想：“我还纳闷呢，你长得这么好看，谈之舟怎么会不记得你，还想了想才认出来？原来原来。”
孟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不忘转过头来安慰叶清圆：“别伤心，不是你的魅力问题，现在知道真相就好。”
叶清圆：“？”
她又往那边看了看，两个男人身量极高，沈为手中捧着花，笑得一脸温柔，江边的路灯昏昏沉沉，树枝摇曳，像是一帧唯美的电影镜头。
看起来，还真有点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