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哪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娜木钟摇了摇头。

阿霸垓亲王看了娜木钟一眼，面色一滞，但他很快恢复了方才的神采飞扬：“草原的天降贵人，怎么不能选？这个女娃，心思可大着呢。”

娜木钟一惊：“阿玛的意思，当初并非皇太极硬要娶大玉儿？”她可是一直认为是皇太极为了大玉儿那天降贵人的名头，才将大玉儿收入府中。

“姑侄共侍一夫，在咱草原上虽然不是没有，但你瞧皇太极可是那耽于美色之人？”阿霸垓亲王摇了摇头，“不过是科尔沁见皇太极羽翼渐丰，代善又失了努尔哈赤的欢心，这才恨不得牢牢抓住这个好女婿。眼见着哲哲生不出儿子，才想着再嫁一个科尔沁的格格给皇太极。当时你已嫁去察哈尔，不知多尔衮与大玉儿已是一对小情人，皇太极又何苦拆散他们？不过是人的贪心所致罢了……”

听闻此言，娜木钟不由皱眉。

既然如此，当时大玉儿嫁给皇太极，到底是寨桑的意愿多些，还是大玉儿的意愿多些？又或者，大玉儿虽半推半就，但心底也并非不愿意的。那么，她原先冷冷清清的样子又是作给谁看？怕是在哲哲手下讨生活，这才伏低做小。可一旦得到机会，她怕是巴不得取哲哲而代之罢……

那她今日密会多尔衮，恐怕就不是为了情之一字这么简单了。

那还真是可怜了多尔衮。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连天下都不要了，死后还要被那般折辱。

与阿霸垓亲王一谈，娜木钟深觉自己仗着重活一世有些许经验，便不由自主站在高处俯视他人，焉知上一世，自己本就没有看清过这些人。

“看来还是我太心慈手软了。”娜木钟摸着自己凸出的小腹喃喃自语，“即使毒蛇冬眠，醒来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你一个人在跟孩子说些什么？”内帐的门帘被掀开，带进一些凉气。夜渐深，骤然寒冷。皇太极眯着眼睛站在帐篷口看着娜木钟，面色微醺，“如果是悄悄话的话，我就先不过来了，等你们说完我再过来。”

娜木钟噗嗤一笑：“看来皇上今天被灌了不少酒。”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些疯话？

“这不是高兴吗！”他斯条慢理解了自己的披风，捧了娜木钟随手放在桌上的暖炉好一会，这才坐到娜木钟旁边，“只有蒙古的这些部族老实了，我才能定下心来……”

“行了行了…”娜木钟挥了挥手，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我准备歇下啦，您要是歇在这儿，就让孟青再拿一床被子过来。”草原上可没有盛京讲究，皇太极这又是打猎又是夜宴的，身上味道可并不怡人。

皇太极一愣：“这么嫌弃朕？”

娜木钟摸摸自己的肚子：“您儿子可闻不得您身上这味儿。”

皇太极噗嗤一笑：“你还有理了。”但到底又让孟青拿过一床被子，老老实实躺在床的外侧。

烛火是熄了，但娜木钟却睡不着了。皇太极听着她翻过几个身，连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头：“说要歇下的是你，翻来覆去的也是你，难不成是怀着孩子不舒服？”

“他可乖着呢。”娜木钟摇了摇头，“什么时候回盛京？”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懿宁宫了。

几十年金玉牢笼生活，挣脱开来竟然觉得有些异样。

“我当什么事？”皇太极觉得自己可真有点看不透娜木钟了，“过几日便回去。”

这话说完，娜木钟只点了点头，没有搭腔。沉默良久，皇太极突然道：“回去之后，便要对朝鲜用兵了。你临盆的时候朕不在盛京，你可会想我？”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怀里的人传来轻缓均匀的呼吸声，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个人……”皇太极轻轻叹了一声，旋即又露出一抹微笑，也闭上眼睡了。

秋狝罢，皇太极归京后不过数日，便颁下军令、传檄朝鲜。十一月，外藩蒙古诸王贝勒率兵会于盛京。皇太极命济尔哈朗留守盛京，亲自率军攻打朝鲜。

朝鲜一向奉大明为正朔，皇太极称帝之时，唯独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不拜，朝鲜早已成了皇太极的眼中刺。如今大军压境，大明无暇自顾，自不会派兵相救。因此皇太极的这场御驾亲征无比顺利，就连朝鲜国王李倧都弃了国都避走南汉山城，多尔衮甚至掳回了李倧的王后，朝鲜不得不降。

皇太极出征在外，盛京城里有济尔哈朗坐镇，可谓丝毫不乱。后宫不见了男主人，也难得迎来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哲哲已经彻底收回了分到大玉儿手里的那丁点儿权利，意将整个后宫都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但有时候人心乱了，即使是死水微澜，最终也能汹涌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