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1 / 2)

满人素来精骑善射,每于秋季农获之后进行狩猎,但此次但规模的秋狝,却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的头一回。秋狝选在盛京城西的木兰围场,周环千余里,北峙兴安大岭,万灵萃集,物产富饶;兼之北控蒙古,便与蒙古贵族礼宴往来。皇太极这次大张旗鼓出猎,为的可不是那些许猎物,绥服蒙古才是真。因此,他早早传下令去,非但要各位亲王携福晋同去围猎,更要带娜木钟和海兰珠共同前往。

娜木钟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但她以往本就居于草原,路途奔波不在话下,更何况这次也是见阿霸垓亲王的好时机,思索一番便应了下来;而海兰珠更是以此为荣,当下便谢了皇太极。

她只当此次围猎,同行的贵妃身怀有孕,顾好她那肚子已是万分困难,自不会与她相争伺候皇太极的机会,若是能够在此途中身怀有孕,那真是大大的好事一桩,岂知皇后和庄妃早已将她当作眼中刺。她们姑侄三人同嫁皇太极,如今跟着皇太极一同前去木兰礼宴科尔沁的却只有海兰珠一人,这无疑是打了其他两人的脸。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即使这姑侄俩早生龃龉,但大敌当前,仍是非同一般的和睦亲近。

于是秋弥将至、大部队临行之时海兰珠忽染风寒,不停流涕也就罢了,脸上更是起了细细密密的红斑,这下子她连见皇太极都不愿,更别提长途奔波去那木兰围场了。于是最终只得由庄妃顶上,替她踏上围猎之途。

这病来得如此蹊跷,蠢笨如海兰珠也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但观受益者,便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枉我当她是我亲妹,她却如此对我,大玉儿这贱人心肠真是歹毒!”这边厢海兰珠在关雎宫中摔盆扔盏,那边厢清宁宫中哲哲却露出微笑。

“只是给了玉儿一个空子,她便叫海兰珠破了相。本宫这侄女,果然手段不烦、心狠手辣啊。”

“庄妃娘娘向来恭良温德,没想到她对自家姐姐动起手来毫不犹豫。”珍哥替哲哲锤着背,背后也微微有些发凉。毕竟往日里她可没少给下过庄妃的脸子。

“恭良温德?”哲哲冷笑,“我这侄女心气高的很,叫她忍一时低微她能忍得,但这一辈子屈居人下,她如何能忍得?皇帝也真是的,放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美人不愿亲近,偏生喜欢那些个失婚妇人。你且看她们斗着,海兰珠,也不是省油的灯呢。”莫说大玉儿了,便是她自己也忍了许久。不过大玉儿到底年轻,眼见无望承宠,便开始活动脑筋起来。但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聪明人了。

娜木钟可不管这姑侄三人之间的纠葛,现在她挺着个大肚子就够打人眼的了,人家不来惹她便是最好,才没空掺和人家的暗斗。皇太极又不是傻子,在娜木钟看来,他对后宫的把控程度比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或许在他看来,他的后宫妃子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每颗棋子背后挂着一个得力的蒙古部族。哪支部族得他青眼,他便将哪颗棋子放到显赫点的位子,如是而已。

娜木钟这么想并非没有确实根据,毕竟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从盛京而来,皇太极路上与自己说话还多一些,夜间扎营之后还常陪着自己四下走走放松筋骨,但对大玉儿却是不闻不问。

但到了木兰围场,蒙古各部族参谒那日,他当着科尔沁亲王的面却对大玉儿颇为亲近,全了她的脸面不说,甚至还赏了她烤羊腿,说是大玉儿一向爱吃的。某一刻娜木钟甚至觉得皇太极这是把大玉儿当成了海兰珠来疼了,那和颜悦色的样子叫人看了连香喷喷的烤肉和奶茶都喝不下去。她倒是越发随心所欲了,索性推说要消食,带着孟青和蓟哥便出了礼宴的帐子出去走走。

月朗星稀,明亮的篝火下草原一望无际。

她曾以为这是她终老之地,却不想最后郁郁终于失去了主人的襄亲王府内。这草原对于皇太极来说不过是荒莽之地,他想要入主中原想得都快疯了,只不过善于克制,别人看不出来而已。但娜木钟却觉得草原辽阔,关内的宫殿楼阁虽然精致,但怎么比得上这儿无拘无束?

“主子,为何叹气?”孟青理了理娜木钟身上被风吹乱的披风,塞给她一个镂空雕花小银球,“草原风大,您拿着这个暖暖手。”

娜木钟忍不住笑了:“这儿的风吹过来都是畅快的,怎么会觉得冷?倒难为你想的周到,把这小东西都带过来了。”

“奴才粗枝大叶,可想不到这个呢。”孟青笑得促狭,“这是方才您说要出来走走的时候皇上吩咐奴才带着的。”

“他这是拿我当纸片做的人了。”娜木钟不以为意,“毕竟你们主子我这肚子,可金贵着。”

“你知道就好。”

娜木钟回头一看,忽的绽出笑颜:“阿玛!你怎么也出来了?”

来人正是阿霸垓亲王。

“瞧寨桑和吴克善卑躬屈膝的样子,就觉得没有意思。”寨桑微微一笑,“你这夫君也是好手段,只不过抬举了庄妃一些,便叫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