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但不简单，还很难懂。

这天晚上皇太极与娜木钟说完话后边趁势歇在了懿宁宫里，第二天天未亮，娜木钟便被皇太极叫醒了。

彼时在慈安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娜木钟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尤其是阿布鼐和端顺先后去后，她便更是不愿早起了。常日漫漫，一个人若无挂心之人在世，何其难熬？

便是重生过后，她也很少早起。宫务由下头的奴才操持着，小玉儿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皇后处更是无须请安应卯，除了皇太极偶尔会来为难一下自己，说起来真真的神仙日子。这时候便觉皇太极的好处。便是深夜留宿，他也极少会于晨间把自己叫醒，而是自顾自用完早膳上朝去。

所以这回猛不丁被叫醒，还真是不习惯。心里想着皇太极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万不可得罪于他，只得睁开朦胧双眼与他应酬一二。

这不睁眼不要紧，一睁眼吓一跳。

寝殿里头一片黑暗，只床头烛台亮着，皇太极披着头发一手撑在自己身侧轻轻推自己，配上他那一脸郑重其事的严肃样子，要不是她重生以来已过了大半年，说这是来自炼狱的召唤她也是相信的。毕竟文皇帝一生戎马，不知多少兵士死于他手，并不能够光靠着皇帝宝座就升天成仙吧。

娜木钟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这天都还没亮，您这闹得是哪一出呀？”语气里多含老母亲的无奈与辛酸。

要不是自己和阿布鼐、端顺还有博果儿都要指着这位过活，自己恐怕都要忍不住让他不要瞎胡闹了。

这么大的人了，吓什么人呢。

“快些起身，朕带你去个地方。”皇太极却不依不挠地推着他。

娜木钟伸手戳了戳皇太极的脸颊：“哎呀我这是在做梦呢。要不然就是皇帝疯啦。”

“竟说胡话。”皇太极拨开娜木钟不老实地在自己脸上一戳又一戳的手，怒极反笑，索性直接把娜木钟从床上抱了起来，“快起来。”

“皇上您这是谋财害命啊。”即使只着一层单衣，皇太极身上仍旧温暖的很。娜木钟索性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紧紧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道，“臣妾最近没犯什么错啊，怎么连觉都不给我睡啦。”

“……”皇太极突然觉得和这位贵妃真是没法聊。若是自己和其他妃子说要带她们去一个地方，怕是从梦里也能够醒过来。这位呢……

作为朕的妃嫔，如此懈怠真的好吗？

最后娜木钟还是被皇太极强制着穿上了衣裳，不情不愿地起身的。

没想到皇帝陛下脱人衣裳的手艺好，帮人穿衣服的手艺也不赖。不过这会娜木钟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只能又点了几个烛台，叫寝殿外头守着夜的孟青进来伺候。

底下的奴才们虽然早就起身候着主子传唤，可整个懿宁宫里头仍是静悄悄。皇帝如此反常，娜木钟也不敢大张旗鼓叫其他奴才进来伺候，只能就着孟青的手洗漱完，在皇太极的示意下披上披风，便往外头走。

“刚才皇上起身，你们怎么不进来伺候？”趁着皇太极走在前头的当儿，娜木钟低声问孟青。

“今儿个没有朝会，奴才觉得皇上说不准只是想和主子说说话，所以才没有贸然进来。”孟青的笑容暧昧，娜木钟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拢了拢自己的披风。

早春时候，仍是有些凉意的。

“贵妃怎么走的这般慢？”皇太极不满的话从前头飘过来，娜木钟生无可恋地快步跟上。

吃错药了这是。

一行人一路走到凤凰楼，黄太极一扬眉：“上去！”

嗯？

天色微亮，凤凰楼上的守卫没料到皇帝陛下会这个时候来，一时之间都有些手忙脚乱。

嗨，刚眯着眼打会儿瞌睡，就被皇上抓到了，真是大大的丢脸。

等看到走在皇帝半步之后的娜木钟，这些侍卫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原来皇上不是来检阅咱们，而是带着贵妃来观日出的吗？

乖乖，是不是宸妃太过体弱，皇帝陛下只能换个妃嫔来看日出？

……

娜木钟看着沉默地站在石栏前的皇太极，也默默地站到了他身边。两世为人，与他单独并肩的情形倒是廖廖。与其说是皇太极早逝，倒不如说前世他的心思从不在自己身上。即使和他有端顺、博果儿两个孩子，两人也从不亲近。

这时候与他站得如此之近，近到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梅香。那是自己寝殿里头插在铜花瓶里那支红梅的香气，一夜逗留，便已沾染上身。以往从未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此时却叫人觉得温馨。

仿佛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一般。

“快看。”皇太极略微低沉的声音想起，娜木钟这才切断恍思。

天色渐渐亮起，远处天边慢慢出现了一道红霞。早晨天边微茫，红霞若隐似现的，叫人看不真切。可不过眨眼间，这红霞愈来愈大，弥漫天边不说，红霞里头似有光亮喷薄而出。渐渐地，旭日东升，照亮了整个盛京。凤凰楼下的整个盛京城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亮，天上的红霞散落到人间，带出了一城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