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刻话音落地,大胡老师便走到了教室门口。
许拙顺着声音一抬头,就瞧见大胡老师的小臂上竟然缠了一节白色绷带,似乎是刚换完药。
许拙晕倒那天分明还没有的。而且大胡老师的视线落在邢刻身上以后,便立刻将手往教室外收了收,降下衣袖后才走进来。
许拙顿时明白了什么。
再望向邢刻时,就看见他又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整个人趴在桌上,不听老师说话,也不认真上课了。
许拙推推他,他没有理。
不仅如此,之后的朗诵课和表达课他都没有参与,午饭一个人吃,午休的时候也一个人快步上床。
许拙发现,大小胡老师似乎也变得不大关注邢刻了。
邢刻少吃了东西他们没有说,邢刻一个人上床他们也没有说。
小朋友们本来就同邢刻关系不好,再缺乏老师的带动,邢刻的处境一时间便变得更孤单了,仿佛成了透明人。
虽说他看上去不大在意,一个人行动的时候甚至变得更加利落干脆,仿佛很适应这样一般。可许拙内心却总觉得,邢刻是在意的。
这也是常情了,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有哪个五岁宝宝会真心希望自己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朋友的陪伴,到最后连老师的关心都失去了呢?
上床之后,许拙隔着围栏默默地看了邢刻一会。
午休的寝室太安静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往他的枕头边塞了一颗皱巴巴的太妃糖。
还是之前许拙给的那一颗。
许拙有新的,但他就是想塞这一颗。虽然递来递去变得旧了一些,可许拙认为这意味着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要和邢刻交朋友的决心。
从第一次给糖时就是如此。
邢刻拉上被子没有理他,许拙于是又将糖果往他枕头下塞了塞。
那之后大概是觉得邢刻的被窝暖和,手都不收回来了,就那么蹭着对方的被窝睡着了。
许拙前一天夜里没睡好,这一觉就在邢刻身边,于是睡得也格外沉。
眼睛一闭一睁,仿佛只过了一秒。然而小胡老师却告诉他,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
许拙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发现邢刻已经下了床,而那颗皱巴巴的太妃糖,则又被他放回到了许拙的枕头边,连带着许拙的手一起。
许拙坐起身体困倦地看着那颗糖,越看越清醒,最后揉着眼睛,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
这天下午是表演课,这课程原本就有,不过最近上起来却同之前不大一样,因为还有一个月就要元旦了。
大小胡老师将(1)班同学分成了两组,给他们一组安排了一个小话剧,然后再一个老师带一组,预备元旦的时候全校一起表演。
许拙同邢刻一起被分到了2组,他们要表演的是很经典的《白雪公主》。
为了避免孩子们觉得不公平,所有角色将由抽签决定。
许拙抽中了小矮人中的老五开心果,而邢刻则抽中了绑架公主的猎人角色。
大小胡老师为每一个人做好了角色帽,小朋友们收到以后一个个都开心得要命,互相试着角色。
因为幼儿园时期的孩子记忆力还没有太好,也并不识字,所以指望他们一板一眼将整个话剧的台词全部背下来是不现实的,元旦晚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
所以比起先背台词,刚开始的时候大小胡老师是让他们投入角色、感受剧情、自由发挥更多。
比如拿到爱生气小矮人的同学就一直表演自己生气的模样,糊涂蛋就一直满教室疑惑,开心鬼也就一直开心啦云云。
大家都很配合,唯有邢刻拿下猎人的角色帽之后,就独自一个人坐在了一边。
许拙刚开始还在投入开心呢,看见邢刻这样后,没多久就停住了动作。
想了想,还是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小胡老师身边。
带《白雪公主》这一组的是小胡老师,许拙这几天还真的被孙芳丽喂胖了一点,衬得一张小脸更可爱了。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时,小胡老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很适应角色地搞怪道:“小开心鬼,你怎么啦?”
许拙也很配合,往小胡老师怀里一倒,说:“小胡老师,开心鬼不开心啦。”
小胡老师说:“开心鬼为什么不开心呀?”
“皇后有镜子,公主有王子,小矮人有兄弟,只有猎人哥哥什么也没有……小胡老师,开心鬼可不可以不做开心鬼呀?”
“那你想做什么?”
许拙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想做猎人哥哥的刀!这样猎人哥哥看上去就不是一个人啦!”
小胡老师看着许拙,神色渐渐温柔下来:“出出是不想邢刻一个人吧?”
许拙亮晶晶的眼睛安静下来,随即像是被洞穿了心思一样,乖乖嗯了两声:“出出说了和他是朋友呀,朋友不可以随便丢下朋友。”
“出出真善良。”小胡老师揉了揉许拙的脑袋,说:“出出是个小朋友都知道朋友不能丢下朋友,那老师肯定也不会丢下学生的。”
小胡老师一边说,一边把许拙抱得站了起来,矮身平视他道:“所以出出还当出出的开心鬼,邢刻交给两位老师好不好?”
许拙定定地看着小胡老师,好半天以后,才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好。”
许拙只在阳明幼儿园待了一年,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时候,他对大小胡老师的印象就特别深。
以至于这一世一重生,他看见大胡老师就能甜甜地笑起来,也总是不愿意让小胡老师失望,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这种信任感具体来源于什么,在时间的流逝中许拙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是被他从上一世开始就有意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