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区区两个字,她等了多少年。
等到精神恍惚,等到听完久久反应不过来。
还是檀月在耳畔唤了几声,江老夫人才重新聚焦双目,微微一笑,“好孩子,回来啦。”
没有相拥而泣,没有颤抖落泪。
是大家族的素养太过优越,还是无人时早就将眼泪落光。
姜笙不知道,她抿着嘴,努力扮演江家乖巧听话的小孙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老夫人长吐一口气,略有些苍老的手伸出去,不出意料搭在圆滚滚的胳膊上。
是姜笙依偎过来,跟檀月一左一右扶在她身畔。
这孩子。
江老夫人笑意浓郁,“门房去通知两院,再让大厨房做上一桌好菜,晌午给姑娘接风洗尘。”
“好嘞。”门房大声应下,转身就跑。
何锐在后头殷勤地跟着,时不时刷下存在感,“老夫人慢些,姑娘慢些,檀月姑娘慢些。”
江老夫人心知肚明,含笑道,“辛苦你了,往后就跟着姑娘保护她吧。”
何锐立即领命,激动地像挖了金子。
许是力气用完了,这会儿江老夫人走得很慢,时不时低声介绍着四周。
姜笙认真地听。
之前跟哥哥们说来涨见识只是安慰他们,到了江家才发现,她真要大开眼界了。
原来大户人家住的并非二进三进或四进,而是在地皮上直接建起数个院落,每个院落根据大小分二进三进。
一个江家,抵得上十个二进小院。
还不算院落与院落之间挖的荷塘,砌的亭台,以及姹紫嫣红的花园们所占据的土地面积。
江家分东西院,合起来住不到十个主子,负责伺候的丫鬟小厮却有近百位之多。
有负责厨房的,有负责采买的,有负责衣物的,还有贴身照顾的,在外洒扫的,以及饲养马儿的。
江家有一个大厨房,负责整个府邸一日三餐,宴请宾客,节假团圆饭。
每院落里又有单独的小厨房,通常帮主子温药或者热饭,偶尔做个糕点甜品。
江家的公子在国子监上学,姑娘们也有西席教课,熟读四书五经,比起外头的秀才们也不遑多让。
江家贴身丫鬟的月银高达五两一月,普通丫鬟也有二两,平日里主子还会赏赐各种金银首饰,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都要富贵。
江家还……
细碎地介绍犹在耳边,姜笙却走了神。
她想起来张姑姑用百文钱买了一匹布,裁开能做三套衣服,轮流换洗着,穿了足足两年。
想起来大药房的当归三两银子一斤,城北的小药铺却只要二两半就给一斤,温知允背着药筐走上一个时辰,只为省出五百文。
想起来九珍坊开业,郑如谦买了身新衣裳,故意嘴欠说五十两,惹来了姜笙一顿锤,最后得知十两才勉强放过他。
想起姜笙辛辛苦苦卖姓氏糕点,自以为抬出了个离谱的天价,结果还不如江家随手打赏丫鬟给的多。
想起来他们十二文买的袄子,用压箱底的陈布并上烂棉花做成肥肥大大的款式,不裹紧点都漏风,却是那个冬天最温暖的存在。
过往点滴,细碎且密。
姜笙突然发现,也才分别半个多时辰,她就有点想哥哥们,想张姑姑,想游历的郑如谦,想北疆的方恒了。
可她在江家。
没有哥哥们的江家。
“囡囡,囡囡。”耳边传来江老夫人的呼唤。
姜笙猛地回身抬头,“祖母,怎么了?”
檀月在旁边紧张地抿着嘴,江老夫人含笑,“没什么,只是想叫叫你罢了。”
姜笙长松一口气,遮掩住茫然与无措。
江老夫人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娘俩从江家大门走到德仁院,约莫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期间除了家仆路过请安问好,整个江家再没有动静。
江老夫人不动声色,指向距离最近的一处空院落,“喜欢吗,给你准备的。”
那院子约莫两进大小,右边挨着德仁院,左边挨着大池塘,里头种着海棠花,正逢灼灼开花的季节,高大的枝丫伸到院外,但凡清风拂过,总有花瓣坠落。
再往前两步,院门上挂着的牌匾映入眼帘,不知是谁龙飞凤舞地写下“云栖阁”三字。
何锐特别有眼色,主动过去推开院落大门,原本只能看到枝丫的海棠树尽收眼底,粉白相间的花朵下竟然立着个秋千架,随风舒缓地晃动。
姜笙的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