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下……先生,你没有在‘双关’骂我吧?”
“怎会。昭如此待我,膑断然不敢说一句重话。”
见他眼中一片真诚,秦昭努努嘴,回避他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豆又往前进一寸,这次她没松开手。
“姑、姑且信你。”
“膑之心,日月可鉴。”
秦昭双手护住豆,坚决不让他在推托了。
孙膑见她态度坚决,叹气放下碗。
“昭,张嘴。”
他吐词很轻,却特意用上了教习时的语气。
她一秒梦回到午后在案几上苦学的情景,下意识听从他的指示。
孙膑用筷子刺破豆中的煎蛋,一分为二。
迅速挑起前刺,指尖一松一收,滑嫩的蛋便精准地落在她唇齿中。
秦昭惊愕地看向他。
“昭,煎蛋而已。”
只是小小的煎蛋而已,于我多它不多,少它不少。
既然你不接受赠予,那便与我同食。
孙膑提筷捡起剩下那一半,抬到嘴边,语笑晏晏:“如此,你我皆有,甚好。”
她的魂都快飞了。
秦昭小朋友三岁以后就没让人喂过饭菜,重病卧床都没有过的那种。
只是吃个煎蛋而已啊,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
秦昭当即决定,以后在和孙膑吃饭,必须提前把他该吃的盛他碗里,堆满。
——坚决不要再给他送回来的机会了。
……
吃饱喝足,天色转暗。
战国时代的普通人没有过多的娱乐,既无夜市可逛,甚至连油灯都没得点。
城中宵禁戒严不说,丝竹歌舞、宴飨达旦那是王公贵族才配享有的特权。
简而言之,秦昭和孙膑在哺食过后,打水清洁完自身后,就该闭眼休息了。
日出而坐,日落而息,没有灯火把黑夜变成白天的日子里,这是大多数人生存遵循的规律。
秦昭检查了下孙膑膝盖上伤口情况,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心间释然。
对医生来说,孙膑真的是极其配合的病患。
他的忍耐力极高,或许是察觉到秦昭缺工具少药,为了不给她添麻烦,孙膑一整天都维持着坐姿,没有任性搬动自己的腿。
直到秦昭撤下案几扶他躺下,孙膑这才借力稍稍舒缓压迫供血的酸麻部位。
秦昭突有所觉:对一个下肢不再能随意动弹的病患,或许她要把肢体按摩也加入康复计划里。
等孙膑伤口彻底愈合好了,自己挪动下肢时,别出现肌肉萎缩之类的征兆。
伸伸懒腰,秦昭去衣物柜子里翻找,准备今晚入乡随俗打地铺到天亮。
还是孙膑提醒她的,让她去取“寝衣”快些休息。寝衣不是睡觉穿的衣服,而是指被子,特指盖在身上的被子。
取出寝衣暂放到床上,秦昭把卧室里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找过,没有看到多余的垫被。
她有些绝望地望着孙膑身下那床被子——它大概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床用来打地铺的垫被了。
秦昭纠结地站在床前,想着把所有柜子推到,和案几拼在一起凑合一晚上的可行性有多大……
可行个球啊,院子里咋没种棵树呢?她去树上睡一晚也比睡柜子强吧——不,柜子还是好一点,不用担心睡着从高处掉下来。
“昭,怎么了?”
“先生,我大概无处可睡了。”
孙膑撑着手侧支,半起身子,垂下的黑发在床上蜿蜒成溪。
他见秦昭不再多言,身边的寝衣也只有一件,便知屋中再无多余寝具。
怔愣片刻,取舍并没那么困难。
孙膑向秦昭招手,见人过来俯下身子听他说话,轻拽她的手让她倒向自己。
正如他所料那般,秦昭被惊到,双手就撑在他的脸侧,刹住身没有碰到他。
有一丝丝疼痛……孙膑猜想,自己的头发大概断了几根。
“挪动我——
“昭不必犹豫,亦可卧床休息。
“请昭信我,膑非多口多舌之辈,此等残躯,亦不能行欺人清白之事。”
他怕这些长句超出她理解的范围,又拾起她的一只手,在她手心里不带半点轻佻地写下全部的字词。
“昭可与我划线而眠,若膑过界,任由昭处置。”
秦昭脑子轰地炸了。
——对着这样的人,她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