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珠在眼皮下飞快转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似乎做梦了……
光影急转。
半身浴血的小孩儿,刚刚从血海中厮杀出来,指尖还在滴滴哒哒地往下淌血。
他仰着沾满了血污的小脸,清澈蓝眸惊人的漂亮。
只是,此时,里面盛满了疑惑:
“人人都有父母,我也应该有父母。人人都有名字,我也应该……”
“不。”
对面,缺了一指的玄衣老者,沉着皱如树皮的老脸,直接打断道:
“你没有父母、没有名字,你只是个杀人怪物。记住了,自今日起,你便是玄影阙玄十九。十九,接令。从此,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砰!”
一块玄铁所铸的漆黑令牌,被抛在小孩儿的面前。
小孩儿颤抖着手,将那令牌捡起。
玄铁冰冷刺骨,耳边似乎还传来凶兽尖锐的嚎叫声。
“吼——”
小孩子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这才没有将那骇人的令牌丢将出去。
再定睛一看,只见到那牌头雕刻着张牙舞爪的上古凶兽——玄蜂,其下用隶书所著:
玄影阙,玄十九。
翻过来,反面则写:
玄影所至,片甲不留。
小孩儿用残破不堪的手指,用力捏紧了令牌……
破落的落雪阁中,尚处在昏迷状态下的少年,青白手指呈现蜷缩状,仿若手中还始终握紧着那块令牌。
他想起来了,他从来没有名字,有的只是编号。
——玄十九。
那编号是他杀死无数对手,从尸山血海爬出来后,取得的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凭据……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与此同时,落雪阁院门外,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少年双眼紧闭,看起来快要死了。
但他的耳尖微动,神识跟着散出。
只见,一名侍女挎着一只包袱,在落雪阁外徘徊。
“扣扣扣!”
她犹豫了许久,抬手扣门,并小声喊道:
“圣女大人,今日之事,实乃四公主之错。三公主因故无法亲自前来,特派奴婢向您赔礼道歉,还为您送来了御寒的法衣。”
院落内,静悄悄,毫无生气。
侍女等了片刻,直接推开院门,往房间走去,口中还道:
“三公主还知您初来乍到,身边无人照顾,特命奴婢前来,随时听候您的吩咐。圣女大人,圣女大人……奴婢进来了啊……”
随着她的脚步靠近,突然,狂风席卷起雪花,铺天盖地,让人寸步难行。
侍女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股冷意更是毒蛇缠绕全身。
据说这落雪阁,就是当年雪国老圣主杀害老火王之地。
常年荒芜阴森、人迹罕至。
每到深夜,还会发出凄惨的悲鸣之声。
人人都说这是老火王怨气未消,一直在此徘徊。
该不会真的有鬼怪作祟吧?!
侍女一面害怕,一面心中抱怨,为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砰!砰!砰!”
突然,几条悬挂在房檐下的冰凌断裂,直直地向侍女刺来。
侍女见状一惊,大叫着甩开包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落雪阁。
那几根冰凌居然如长了眼睛一般,如影随形,接踵而至,重重扎进地面,激起雪花飞扬。
“刺啦!”
裂帛之声响起。
那只包袱被风雪席卷到半空,瞬间被撕裂成了齑粉。
那、那可是珍贵的地级法衣!
侍女眼眸紧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之下,忙不迭地跑路了。
“砰——”
破败的院门无风自动,倏然关闭,仿若从来无人来过一般。
落雪阁中,少年松开指尖,艰难地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有人会无故示好,有的也只是居心叵测。
自少年记事起,他就与无数孩童一起,被关在一个狭窄漆黑的地下洞穴里。
冰冷、饥饿、腐臭,这是他对人生的第一印象。
想要活下去,就要变得强大。
只有变强,才不会被人杀死。
直到那一日,洞口大开,昏暗光线照进阴暗角落。
遍地都是尸山血海。
偌大的地下洞穴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虽然活着走出百蛊洞穴,却又掉进了一个更加残酷可怕的黑色牢笼。
在那里,他被测出冰灵根异灵根的惊人资质。
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他与一群同样资质的孩童们,每日接受最残忍非人的训练。
为了活下去,每日提心吊胆,残酷厮杀。
没有一个人值得信赖。
他也曾将自己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一块馒头,分给瘦弱的圆脸男孩。
男孩匍匐在地,感激涕零。
此后,他也曾多次救助那男孩。
只因为那男孩会语气亲热地叫他“哥哥”,会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头离群索居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