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道太宰治又想跳一跳了。

太宰治见到房梁就想上去吊一吊，遇到一条小溪就想进去泡一泡，站在高处就想跳一跳。

和太宰治搭档的那几年，也是中原中也见识多了诸多死法的那几年。

和太宰治在一起，中原中也会习惯性地就时刻盯着太宰治。

一开始见太宰治作死，中原中也还心惊又生气，但是后来他却麻木了。

“她作死，我去救就对了，”中原中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逐渐觉得不对劲了，他居然习惯了“死亡”，他对太宰治寻死的习以为常。

不管在任何时候，对死亡习以为常都是可怕的。

即使他手上也沾了不少敌人的鲜血。

***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生气？”中原中也站在晚风里，缓慢地挽起双手的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臂。

“你又跳摩天轮。”

“生气干什么？”太宰治转身，她脸上带笑，那是一种刚刚完成某种愉悦事情的放松的笑，“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此处黑暗，她隐在夜色里，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

中原中也上前几步，只为了把她看得更加清晰。

“……你没事作死干什么？”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从以前你就是这样”。

“为什么不能死？”太宰治笑了，她像是长辈般回答问题，“不要惧怕死亡，死亡也是开始。如果能用一种坦然的想法去感受死亡，人生也会不一样。”

“呵，”中原中也抓住太宰治手腕，“你别和我说这些。”

“……”太宰治捻了下耳边的发，“我追寻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终究会失去他。”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中原中也双手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不知道那就去找！”

“但是呢……”太宰治此刻的语气竟然有些许温柔，她笑弯了双眼，“追寻自己活下去的意义，难道不也是‘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吗？”

“……”中原中也搭在太宰治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你就是吃的太饱了过得太好了！把你扔去资源贫瘠的地方，你求生的本能会让你想要活下去。”

“啊！”太宰治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儿！？”

“中也，你原来是个好人！”太宰治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中原中也，“这种地方在哪里？带我去吧！”

她最后的语句已经带上了渴求。

她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中原中也，“……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心底一阵暴躁，就想揍太宰治，但是想到太宰治现在“中毒”了，就忍住了。

“等你解毒了我绝对打你一顿，”中原中也放开太宰治的肩膀，拳头不自觉捏紧。

太宰治揉了揉肩膀，“劝你最好现在就打我哦……啊，中也你那么用力干嘛？我肩膀好痛！”

中原中也无奈地给太宰治揉肩膀。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想着活下去吗？”

“在古希腊，公民想要自杀需要获得批准，如果未获得允许而自杀就是犯罪行为，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自杀不需要批准，”太宰治站在原地，任由中原中也揉她的肩膀，“我自杀是我的权利，为什么还要得到别人的批准？”

太宰治笑着问，“我们是现代社会，我是个人，我为什么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中原中也的动作顿了顿，一时间没说话，揉了会太宰治的肩膀后，又牵着太宰治的手腕朝着外面走去。

在这一路上，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游乐园的路不长，十分钟就走完了。

两人坐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