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1 / 2)

遗愿清单 白刃里 2935 字 2023-04-17

高二开学,楚真继续抓紧一切空闲打工。

能攒一点是一点,社区也有补助,他是孤儿,每次领取补助金都会被反复提醒这个事实。

长期稳定打工的一家酒吧叫“KEN”。

负责做服务生,好处是小费多,客人们蛮大方。

第三个周末,楚真白天接完两个家教活儿,傍晚七点到KEN,跟领班报到,换制服。

“小朋友,有事儿打电话,夜里接你下班。”郦野站在酒吧门口目送他进去。

楚真蹦上台阶,回头笑了:“不用接,我自己能行。”

“哥哥不放心你,”郦野摆摆手,扭头走了,“下班儿见。”

郦野坚持接送他,有时干脆开个卡座或在吧台等他,无聊了拿着卷子和充电台灯学会儿习,酒吧上上下下都知道有个学霸帅哥隔三差五来上自习。

不过学霸帅哥很高冷,搭讪一概不理。

他一进来,楚真总得分出心神留意他,怕有人骚扰。毕竟郦野长得太惹眼,又拽又帅那款,太容易激发人类荷尔蒙。

醉鬼们的荷尔蒙尤其旺盛,哪经得起激。

一个个醉醺醺黏上郦野,那场景,楚真一想都得爆炸。

郦野很快发现,只要自己在酒吧里,楚真就时不时过来绕一圈,跟看护犬巡领地似的。

“哎,你是不特想我?”郦野有次在吧台拽住假装经过的他,“三分钟来一趟,累不累啊?”

楚真皱眉:“怕你被人缠上。”

“放心吧,我谁都不爱搭理,只理你。”郦野笑了,伸手替他整整制服领子。

楚真最近瘦得厉害,下巴更尖了,肤白红发,配上这身服务生制服,漂亮得有点儿勾人。

“架不住别人喝醉来招惹你啊。”楚真戒备环顾四周,叹口气。

郦野看出来,楚真的保护欲不是一般强。

他怕楚真这样更累了,于是不再露面,只接送上下班。

这天,楚真换完制服,照例听领班训话,随着夜色渐深,客人逐渐多,酒吧里炫目的光效和音乐声令人发晕。

给几桌客人点完单,从出餐口和调酒台取东西,挨个儿送去。

8号卡座是一桌女孩儿,频频冲他招手,要这要那,最后说“小哥哥辛苦”,塞了大把小费。

而郦野送他进门后,并没离开,绕到酒吧后门,保镖认得他,恭恭敬敬给他打开门。

郦野径直上了三楼,老板办公室。

秦东见了他,从椅子上起身,笑着摇摇头:“小少爷还不放心那位朋友呢?”

“没,就顺便等等他,上来坐会儿。”郦野没接秦东的烟,径直坐在老板桌对面椅子上。

秦东也就没点烟,笑道:“那个小朋友,长得好,是挺招人的,我让保镖都留意他,不会出事。他本身也机灵得很。”

“谢谢东哥了。”郦野说着,从扔在地上的书包里拿出厚厚几沓红票子,摞成砖墙一样,随手推给他,“往后,东哥再帮忙关照点儿。”

秦东不把他当小孩儿,因为郦野确实不是普通小孩儿,他按住那堆现金:“小野,这点儿事顺手就办了,别弄得咱们疏远。”

郦野笑了笑,坚持把钱给了:“是这样,东哥,我还想借您手,给小朋友加点红包。”

“哦……”秦东立即会意,大笑,“好说嘛。不过你怎么不直接给他?”

“那不一样,”郦野摇摇头,“他也不会要的。”

郦野不再往酒吧一楼厅堂露面。

但他其实一直陪着楚真。

二楼包厢,他偶尔喊几个以前的朋友,多开几打香槟,照应东哥生意。别人吃喝笑闹,他就靠在沙发上,从角落静静望着楼下来回忙碌的楚真。

昏暗的、嶙峋绚丽的灯影里,楚真面孔清澈,背脊挺拔,不被任何声色浸染。

越看,郦野越喜欢。

凌晨四点,差不多下班时间,郦野提前下楼出去,假装刚过来,等路边儿。

做服务生很累,楚真整整站立走动了大半晚,下班出了酒吧,耳朵都嗡嗡响,一见郦野,却精神了,笑着过去。

郦野不作声,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

“就这些。”楚真把今晚收到的手机号纸条儿和名片全都交给他。

七八张。

还有一张写纸巾上的手机号。

郦野收了,看都懒得看,揉成一团儿,抛到步外垃圾桶里,咚一声。

“有人问你要手机号么?”郦野牵着他手腕儿慢慢走。

“也有,”楚真低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鞋尖,答道,“我说工作要求,不让给。”

“嗯,真乖。”郦野拦了辆车,带他上车。

楚真一向非常听的郦野的话,服管教。

哪怕在混乱的风月场工作,也不敢学一点儿坏。

“躲那么远干嘛,”郦野按着他脑袋靠在自己肩头,“过来,靠着歇会儿。”

“身上染得烟味儿,”楚真闭着眼,“弄你一身。”

“不嫌弃。”郦野让他靠稳。

等回老屋,天光微亮了,楚真看窗外摇摇头:“别接送我了,这阴间作息,太耽误你时间。”

“好歹是你同门师兄,”郦野也洗了澡,出来躺他身边,“守着你平平安安长大才行呐。”

郦野的“守着”,几乎是全方位“守着”,放学跟着楚真,一起在老屋写完作业才回自己家。

楚真怕影响他学习,结果郦野的排名拔尖儿依旧纹丝不动,才松口气。

“你天天在我这儿,家都不回了,”楚真纳闷,“你爸妈不管吗?”

郦野听了笑:“他们不管,他们年轻时候比我疯多了。”

“……”楚真佩服。

过一周,郦野突然让楚真开始一起准备语言考试和国际课程考试,如果高考后不留国内,那么家里捐助的奖学金项目可以让他们一起去。

郦野已经暗中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周全的准备。

大不了,将来带楚真远走高飞。

入冬后接连下了三场雪,最冷的是第三场雪后。

楚真至今清楚记得,那天他从学校财务部门领取了资助金,然后在放学的校门外,被一个身穿昂贵皮草的女人拦住。

女人个子很高,看不出实际年龄,气场冷艳。

眉眼间,依稀与萧藏神似。

路对面咖啡厅,人不多,女人和楚真面对面坐下,郦野就在不远处落座等着。

“我是萧藏的母亲。”她自我介绍道,连姓名都不屑告知。

楚真有点懵,他和萧藏已经分开很久,偶尔萧藏打越洋电话过来,客气寒暄几句,至于让家长飞越重洋来找茬?

“你今天领了学校的补助金,对吗?”她话锋一转。

楚真碍于礼貌,点点头。

她说:“假如你需要,我可以为学校设立奖学金,指名给你。”

“……没必要。”楚真突然烦躁,“您有事可以直接说。”

“好,”她依然挂着冰冷的笑容,“希望你不要在跟萧藏联络了。”

楚真太阳穴跳得疼。

谁联络谁,能不能搞清楚再开口?

她还是那样笑,冷得刺眼:“萧藏出国后,只主动跟你一个人联系过,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恋情,我不追究,到此为止就可以。”

楚真懒得解释,他们根本没像样谈过恋爱,也早就结束了。

至于搞什么羞辱性谈判吗?

真它妈可笑。

楚真掏出手机,当着面拉黑删除了萧藏号码:“就这样,阿姨,以后您也别来烦我,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足够多的事情让我烦了,不需要更多了,谢谢您。”

说完他起身拎着包,往外走,郦野见他神情不对,扭头瞥一眼女人。

“你跟他说什么了?”郦野冷声问。

女人拿起包,也瞥他一眼:“你姓郦,我认得你。”

“我爱姓什么姓什么,”郦野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在遇见楚真之前,他几乎是无法无天、从不收敛的,“管好你自家事,管好你自己儿子,别它妈随随便便扯上一个不相干的未成年人。”

萧藏母亲的作风,他早有耳闻。

拿钱摆事那一套,玩不腻的。

郦野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跟了出去。

楚真在风雪里走着,却不觉得冷。

他可能已经是一块石头了,随着西西弗斯一起,艰难攀爬,而后一次次坠落。

“跑那么快干什么。”郦野跟了上来,抓住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楚真这才像是活过来一点,抬眼看他,眉眼已沾了雪。

“别理她,”郦野为他挡住风雪,低头擦拭他眼睫的雪花,“他们全家上下唯一的正常人就是萧藏,其余全是精神病,圈子里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