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渊一双黑眸低垂着, 不是平常状态的那种冷漠无光,竟似是有些在发呆。但他还是时刻不忘用余光斜睨着谢闲,无时无刻不在锁定着猎物的行踪。
很轻
这是黎容渊勾抱着谢闲唯一的念头。谢闲浅淡的呼吸就打在他耳根, 一种仿佛被袭击的酥麻感恍然而生,但黎容渊却从没遭受过这样的“攻击”。
黎容渊将被鞭索抽打的滋味刻在了心里,也更对尖刺勒入伤口的痛楚铭记于心, 可他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攻击一点力道都没有, 竟是给了他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冷是因为在这间完全封闭的祀堂里冒起来的熊熊烈火,橙黄的烛火和火焰一并将这间祀堂晕染成温暖的样子。
可身处在其中的人所能感觉到的却是一点一点渗入骨髓、蔓延开的森寒。
谢闲只看了一眼, 就确定了这些先于那些暗处利刃出现的火焰的真面目。
它们是这位杀戮神明的最基本的权能的化身
这些阴寒的、淬骨的冷焰上“耀目”的色彩,尽是由无数战死沙场的亡魂的鲜血侵染,才会有这么温暖的表象。
这也让谢闲露出一点看破的笑来,杀戮神明的火焰用温暖的表壳掩盖本身的阴冷, 这不和这些个神明的本质正当好恰合吗
神明冷漠, 不在意凡人的性命,更是淫乱傲慢的,却偏偏要装成宽容圣洁的样子
杀戮神明的火焰,实在是对这些神明真面目的最好讽刺。
暗藏的刀影终于露出了锋利的一角, 摇曳的橙色、金色火影成了它们最好的遮掩物,让人无法窥见它们的来源。
它们甚至于也没有具体的形态,就如同一条条蠕动、抽条的影迹, 在烛火燃到最盛的那一刹那,疾驰突袭而出
在绝顶危机盖压下来的刹那, 黎容渊的竖瞳中突兀掠过了一缕赤红, 就仿佛他无数次有过的失控那样,像是丧失了理智坠入疯狂。
但谢闲无比确信黎容渊现在是清醒的可他此刻血液沸腾,心跳急剧增加
紧接着, 谢闲就看见黎容渊的发根似乎凸起了两个未成形的、软软耷着的尖角,同时黎容渊的眼角边上有细短的灰蓝色毛发生出,与其灰黑的竖瞳相得益彰,平添一种野性和凶悍。
这是
面对着黎容渊此刻的变化,就算是谢闲也愣了一下。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是神血带来的巨大威胁迫使着黎容渊提前一步步入即将觉醒的姿态。
在暴君原书中黎容渊可未在这么早触及到和神明密切相关的东西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不知多久前人族战争时拼杀的刀剑上血气和杀意凝聚出的虚影,可它们撞上黎容渊的身躯,就像卵石与钢铁撞击,连一点儿划痕都没留下来。
黎容渊神色冷漠地一一避开,忽地慢半拍的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黎容渊往被扔在角落里的周白看了一眼,已做好他已经死去的准备。
拥有非人血脉的他本能知晓这样的攻击还不足以让他受伤,但周白这样的血肉之躯哪儿抵抗得住这些刀剑的袭击呢
他甚至都未觉醒天赋,也更没有趁手的武器。
但黎容渊这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周白碎裂的尸体,银白色的“丝缎”漫了他满眼。
他看见的是,缠绕在周白身周、触手细腻的银色的荆棘,它们恰时弯曲着,恍若恶魔的尖尾依次勾拢、聚合,如同花枝将周白笼罩在这个勾勒出的无人可以闯入的“笼”中。
黎容渊更看见了银色的荆棘铺在地面上泛着华光,它们如同细长蜿蜒开的河流,妖异华美得像是一个纯粹的昳丽的梦境。
而它们最初发源的地方,却在他的怀中。
黎容渊对看见谢闲斗篷上从花纹变成现实延伸出去的银荆棘,也瞥见他微微张合的唇,有如在银荆棘尖端绽放的一点儿淡粉苞蕾。
周白也看得呆住了,保护着他的荆棘花枝看着这么脆弱的样子,却在无数刀气剑气迫近时将它们一丝不漏地阻挡
“还没完。”谢闲轻声说。
落后的人族的刀剑只不过是一点开胃菜,杀戮神血的主人自己都已经疯狂,神血本身也只会越发的难以拘束,会想用残忍凌虐的手段将触犯的人切割成无数块碎片。
它就是失控的,脱缰了的家马
黎容渊一顿,就有更多刀剑的阴影从身旁浮现,它们将要触近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不对,这些刀剑的进攻和硬度和刚才轻飘的袭击截然不同
它们在不断地增强,从被人族放弃的冷兵器演变成战争杀戮中出现的一样样新的、更加凶残的武器。
不难想象到了后期,甚至可能会有神战时的武器虚影浮现。
不能再拖延下去这只是一滴神血谢闲现在笃定,在这里存在着的绝不是一滴杀戮神明的神血一种东西,这里至少还存在着另一种让神血保持着活性的因素
“咳咳。”
谢闲低咳了一声,唇角染上一点嫣红颜色。现在似乎只要动用一分神力,就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负荷。
但或许,谢家用来保存神血的方法会给他抵抗这种反噬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