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闲说让黎容渊扶着,就真的闭上了眼。
安静他便只能感觉到这样的氛围,这是谢闲所没太预料到的。他更没有预料到的是,他竟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
黎容渊偏头,将谢闲映在了眼中。这是个很扭曲的姿势,像是要把整个脖子都给扭过来,但被谢闲压着的肩膀没有挪动一点,他却像一点感觉不到痛一样。
他看得到谢闲的侧脸,闭着的眼看不到那种紫水晶的光芒,但有银色、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舒展。
谢闲的每一寸肌肤都白得有点儿透明了,唇也是淡色的,不是那般喧宾夺主的热烈的红。
拖曳在黎容渊肩侧的银色长发,叫他的面颊似乎像是也被洒下了太阳的亮芒,莹润的,让人难以不生出触感会很好的念头来。
这些外在的美丽也只让黎容渊触电样顿了一瞬。
更关键的是,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这样靠近着他,甚至像是对他没有一丝防备。
黎容渊的目光落到了谢闲的脖颈上,它纤细得一折就会断,只要他轻轻一拧,这只闯入他领地的凶残族类“老师”就会像上一匹折磨他的狼那么死掉。
在生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黎容渊的瞳孔中如同裹挟着风暴,暴戾、兽性、桀骜等负面黑暗的情绪几近支配他的躯壳。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虚幻的情景,被扔进来未经烹饪的带血生肉,被他袭伤嘶吼逃窜的侍从,苏淮将死在他眼前时胸口喷溅出的血花。
在这一刻,黎容渊的脑袋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却像是随手就会杀人
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耳根、手臂尖等各处都有细细的绒毛钻出,他就像正在蜕变成一匹狼
魔狼
这也正是黎涛这么笃定黎容渊无法被驯服的原因。
狼崽子作为人的这颗心可能会被打动,可他随着迫近一个时间点不断复苏的混杂血脉,裹挟在灵魂深处的嗜血的本能却绝不可能被收服
此刻黎容渊就再一次的出现了失控的征兆,他想要杀死谢闲,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但黎涛的预料在第一次出了错
黎容渊就这么看着谢闲,那些迅速生长出来的绒毛缓慢地消退掉了,眼中疯狂的神色也逐步地收了回去。
在这个漫长的、可以说是胶着的过程中,黎容渊没有伤到谢闲一丝。
他没有动手。
在他眼底最后一抹暗沉的光消去掉后,黎容渊立时把脑袋偏侧了回去,然后竟是在这之后也呼吸倦怠地闭上了眼。
黎容渊只想小闭一会儿,恢复消耗得太多的精力。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一只凶兽身边睡得着,何况这凶兽离得他太近、太近。
可在苏淮鞭打得他浑身是伤时与他僵持熬数天夜都不休息的黎容渊,不一会儿脑袋却是歪斜到了一边,呼吸声渐均匀起来。
睡着了的狼崽子没有看到,靠着他的谢闲缓缓挣了睁眼,眸光潋滟,带了点困倦和一缕清明神色。
可他面对着方才伸出獠牙要杀死自己的黎容渊,只是笑了笑,再一次闭眼,复又以着未改的姿势休憩去了。
他们闭着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宁静,就好似在不知多久之前曾彼此如此依偎。
做了个好梦。
祭神者中唯三的幸存者周白,被以皇子侍从的身份留在了宫中。
他是被父母给卖掉的,对以前的生活实在没法生出什么留恋,而他也不敢随意行走在宫中,对“祭神者”实际的脔宠地位有所认知的周白知道宫殿就是个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他蹑手蹑脚地往内看了一眼,就刚好看见了他们沉沉入眠的这一幕。
啊啊啊啊
周白听见脑子里一根弦崩紧了,他看见凶残得仿佛随时都会咬人的黎容渊、这位皇子闭着眼,身体微微蜷缩着,恍若只乖乖巧巧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狼。
而谢闲国师阁下银色的长发被黎容渊压着、枕着,竟也如同毫无感觉一样。
要是国师新增的倾慕者看到这一幕,或许恨不得立时将黎容渊手撕成百八十块
但周白瞧着,在啊啊啊的心底尖叫中,竟有种就该如此的感觉。
他们就该如此,灵魂恰合,恍若彼此的唯一。
无人可置喙他们。
谢家在他们安静休憩时却酝酿出了一场风暴谢知味,这个被他们放出去的棋子不见了。
从线人汇报的内容中可以得知,谢知味从去见了“国师”谢闲以后表现得都一切正常,还回了在宫中放的眼线的话。
他从宫内回到谢家的途中也没有遇到任何可能影响的因素,可按道理他该第一时间将套到的消息汇报给谢家长辈,但事实上谢家长辈们一直等,等了小半天的时间才察觉到不太对劲
侍从们去看时,才发现谢知味竟在谢家内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遍布大小每个角落的卫星远程监控、内置光脑,居然都找不出一丝他消失的端倪。
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人间蒸发
“谢知味失踪了他死了吗”
“不、不知道”汇报的侍从满眼惊恐,低垂着头捧上来一个盒子,敞开的盒子中留有一大块带血的皮肉,“我们在他的房间里只发现了这个,和喷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