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怪舅舅家明哲保身,毕竟这是罗府,舅舅家不愿为她得罪罗府,也是人之常情。
她甚至可以不恨周方琦。
可她却是突然恨上了罗玉畟。
他大张旗鼓地来到容府提亲,让她本有的一段姻缘尽毁,逼得她无路可走,只得嫁入罗府。
却在大婚之夜不入新房,任由下人心底猜测纷纷,冷眼看着她被婆婆刁难,被他心上人欺辱,甚至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们本该毫无交际的两人,却因为要替他遮掩一段不堪齿口的事情,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甚至如此,他们还觉得不够!
周方琦的催促声又响起,容悦忽地松开紧握的手帕,帕子上的褶皱明显,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
彻底凉了心,不会再期待着罗玉畟会大发善心。
她低敛着眼睑,唱起了第一句词。
耳边的青丝落下,遮挡了半面脸颊,吴侬软语,软糯慢调。
罗玉畟端着茶杯的手却是突然一晃,里面的茶水险些溅出来,他抬眸看向静静坐着的容悦。
他一直都知道容悦是梧州城远近闻名的美人,听闻是一次随着家人上香,意外落入了旁人的眼,从此美名便流传开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去容府提亲。
为了遮挡他和方琦之间的事情,他不可能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
而容悦最为合适,容貌堪绝,家世低微,任何人看见她,也不过是会以为他被美人所误,绝不会猜到他真正的目的。
虽然如此,可他却是从未仔细看过容悦。
在大婚那夜,他挑了红绸之后,瞧见她清澄的眸子,便下意识地不敢与她对视。
后来周方琦磨着他,不许他靠近容悦,他也顺势应下,连大婚之夜也未曾入过印雅苑。
他此时才去仔细地看他这位妻子,柳眉媚眼,恰是风情自如,静静坐在那里,口中的曲调低低糯糯,却无故让人觉得心生怜惜。
众人未有察觉,在他们身后灌木丛之后,定定站立着两人。
男子负手而立,玄青色长袍袭身,眸光深暗地看着凉亭里的众人。
女子垂眸坐在石凳上,小巧精致的下颚从青丝间若隐若现,离旁边男子极近,却又似隔着数不尽的距离,软糯的小调因着尾音的轻颤,似带着钩子般的轻媚。
一曲终,似还残留绕梁余音,那尾音印在人心底久久不去。
厉晟立足半晌,直到她将整个小曲唱完,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他不经意间晃了下腰间玉佩的穗子,视线从女子身上扫到另一边神色有异的男子脸上,眉梢挑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不明意义说道:
“这罗府倒是有些意思。”
这女子穿着不俗,明显不是丫鬟伶人一等,瞧着她与知府之子坐得极近的模样,便也可猜出定是其妻妾,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着小曲。
而之前,这知府之子明显和身旁的男子关系非比寻常。
厉晟轻啧了一声,视线从罗玉畟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庄延听见他的话,也笑着:
“这罗府的确与旁府有些不一样。”
在下人面前,打着自己自己的脸面,也的确与众不同。
不过,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久久垂头不动的女子,摇头道:“可惜了。”
厉晟斜睨了他一眼,不明意义地挑了挑眉梢,转身朝前走去。
直到快进澹溯院时,他想着刚刚那一曲子,女子软糯的调子,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倒的确有些可惜。”
可惜了那副好嗓子。
厉晟轻点着手上的玉扳指,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勾着嘴角踏进院子。
庄延有一瞬间愣然,看着他走进院子,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接自己刚刚的话。
侯爷是也觉得那女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