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收拾好,两人将陆老爷抬着放入棺木,天色就完全暗下来。
隆重的葬礼办不了,没人没钱是其一,主要是陆承礼也担不起事儿。陆老爷意外去世,能有一身衣裳和一幅体面的棺木,已算不错了。跟常松商量好最要紧的几件事后,长安便要回客栈。常松不愿放陆老爷的棺木在此陆家无人管,想留下来守夜。长安觉得熬也不是这么熬的,强制叫他去客栈歇息。
回了客栈已经是戍时,客栈已经打烊了。
周和以向来浅眠,门栓一响他便睁开了眼。长安就着昏暗的灯光走进屋,眉宇里有几分寒冬的凉意。她拍拍肩上的湿气,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南方的寒冬,彻骨寒。长安这俱身子看起来细皮嫩肉,倒是抗冻得很。
心里嘀咕,长安觉着腹中有几分难受。晚上就用了一碗粗面,清汤寡水的不抵饿。她左思右想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客栈后厨看看。
下了楼,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小二拿着抹布靠着柱子,头一点一点的。
长安走过去敲了敲柜台。
笃笃两下,掌柜的一个激灵醒过来。
掌柜的老眼昏花的,瞥着长安,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长安跟他打听了陆家二房。他诧异了下,倒也没隐瞒,知道的都说了。
这陆老二虽说吃喝嫖赌混不吝,但有一样比陆老大强得多,那就是子嗣丰盛。光是二太太陆张氏一个人就替他生了三子一女。兼之他年轻时候惯会沾花惹草,西街的王寡妇替他生了一子一女,家里头丫鬟生了两子三女,窑子里养的妓子粉头也替他生了一子。这一通算下来,他可是有六子五女。除了一个最小的女儿没出嫁,儿子都成了家。最大孙子今年都有十二了,别的小孙子,更是扎堆一样多。
子嗣如此昌盛,这也是二房这些年腰杆子硬的原因。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大再是能干又有何用?能比得上他会生吗?三十多年就得一个傻子,傻子是能替他养老送终还是替他摔盆捧牌?将来他们兄弟俩百年,见了陆家的列祖列宗,老大那个嫡子怕不是被陆家祖宗给嫌到泥里去!
陆老二心里得意,自然瞧不上陆承礼父子。这次陆老大家里遭了难,他别的不说,就想着把大房的银子都搂到自家去。然而跑这一趟,银子没搂到,还被个瘸子打得不轻。
就如长安担心的,陆老二回到家就把儿子们都给招来了,非出一口气不可!
二房这边在商量着给长安苦头吃,长安这边了解了情况,心里也琢磨开了。明日怕是不会安宁,给陆老爷下葬的事,越早越好。虽然她力气大,但一个人单挑一群,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胆。
长安又问掌柜的打哪儿能租来丧葬队,才提起用厨房的事。
掌柜的如今也算看明白了,这怕是昨日烧毁的陆老爷家的人。想着前日陆老爷家结亲,这小姑娘怕就是那个新媳妇。
陆家那一把大火烧的,心里起了怜悯,掌柜的这次就没收她的铜钱。
长安也不矫情,客气地谢过了掌柜的就去了后厨。
晚上多是客来住店打尖儿,厨房剩了好些东西。长安素来不亏待自己,看到还剩下一块瘦肉和不少白菜,一碟子茱萸。就利落地炒了盘醋溜白菜,拌了一锅肉末葱油拌面。盛了一碗,端着就给常松的送去。
常松一天就吃了俩素馅包子,见着面,差点没给长安把头都磕破。
长安真是受不了他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放下面就走。只是人才到后厨,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锅面前,看到长安眼睛噌地就是一亮。
“饿了来后厨拿个馒头,”掌柜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巴巴地看着长安,“小姑娘你这是做得什么面?怎地闻着这样香?”
“肉末葱油拌面,就是一道家常小食。”
长安用了人家的肉有点不好意思:“掌柜的来一碗?”
掌柜的眼睛都要放光了:“这怎么好意思……”
“哪里哪里,掌柜的慷慨,是我该谢谢掌柜的,”长安麻溜地给他盛了一碗,“就一点小手艺,你尝尝看。”
掌柜的笑眯眯地端着,就到一边去吃了。
长安瞥了一眼,将剩下的盛了两个碗,端着就往屋里去。一边走还一边听到掌柜的在夸,说她这手艺,若开个面店就不得了。闻言她笑了下,上辈子,她可不就是开私厨店的。若非古代条件有限,这肉末葱油拌面她还能做得更好吃。
等长安进了屋,早闻到香味的周和以,默默撑着病躯坐起来等。
嗯,虽说此女脾性难缠,吃食确实做得尚可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