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方缘总是会在卧室坐很久，等江衡主动来叫自己了，才会松口气，下楼去吃。

这样……也挺好的，他想着，如果哪天江衡一觉醒来，觉得不想和他一起吃了，觉得想早点搬走了，就可以不来叫他，或者一个人吃完了，再来提醒他楼下有早餐。

到那时候，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每一天，江衡都会来找他，在楼下的桌前坐好，等他一起开饭。

方缘坐下的时候，会试探地看过去，观察江衡的神色，如果是和之前一样，那么多半就是还没想起来那些事。

今天的江衡，看起来也挺平静的。

他坐下，看到今天的早餐，有清淡的烧卖、豆腐脑，还有一点小菜。

江衡没急着吃第一口，而是看向方缘，笑着说道，“我昨晚……看到你了。”

“咳咳……”

方缘一个激灵，就被嘴里的豆腐汤呛到了。

他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嘴，喝水，再抬头时眼圈都红了。

“噗……”江衡笑得出声，“你紧张什么？我还没说是什么。”

“那……你想起的是什么？”

“其实是很小的片段，你估计不记得，或者根本没发现吧。”

江衡给自己泡了咖啡，一手往里放牛奶搅拌，一边托着腮回忆，“我的队长那时候忽然小声叫我，让我朝一个方向看，说最近有个小家伙总偷看我，让我小心点，别是被盯上了。”

方缘微微张嘴，然后深吸一口气，低头闭嘴，不说话了。

被看到了？！

什么时候？为什么？他那时候不是很隐蔽吗？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队长说，自从那天我让你留在队伍一起走，你就总盯着我，怕是有什么图谋……噗。”

江衡笑得开怀，像是终于发现了老朋友的糗事，“你那时候也太瘦了，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你没有恶意，让队长不用管。”

“嗯……”

方缘低头，认认真真吃了起来，脸上发烫。

他怎么就没想到，江衡会先想起来这种事呢？！

“说真的，我很庆幸那时候看到你了。”

“为什么……？”

方缘小声反问。

而且看到了能怎样，不还是装没看到么。在他的印象中，江衡可没有因为注意到他，给过任何回应。

“因为……”江衡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他，

“我一直担心你不跟我说实话，是讨厌我了，毕竟我那时候又丑又凶，还不爱说话，面瘫，怎么看都是不讨人喜欢的样子。现在，我终于不担心这个了。”

“诶？”方缘讶然抬头。

他完全没想到，江衡也会顾虑这种事情。

长相如何，气质如何，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事……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会把这种担忧放在心上，江衡那么厉害可靠的形象，根本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

“我那时候，本来想主动去找你说说话的。”

江衡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因为一些别的顾虑，最终还是假装没发现了。”

“别的原因？”

方缘想了一下，然后很快有了猜测，“我大概……可以理解。”

“嗯……”说到这里，江衡有点尴尬地停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方缘反倒脸色自然，笑着解释起来，“那个时候风气就是那样，你是核心队员，我是临时跟着走的普通人，我们走近了，确实会给队伍带来麻烦。像你这样的，还很在乎队伍风气的异能者，真的很少了，你做得很对。”

他至今都记得，有一次向某个队伍求助，对方看他衣服干净，身上也很清洁，就把他当做了可以用身体换食物的人，直接问他打算跟着谁睡。

如果他当时真的和江衡走近了，队伍里的其它人只会变得人心浮躁，无论他们实际是不是清白，都会猜测他用身体换了多少食物和好处，艰难维持下来的队伍风气，一旦打破，就很难再修复。

“倒也不用夸我……”江衡更不好意思起来，手里收拾起空了的餐盘，没事儿找事儿，假装忙碌，“而且也是怕你误会，以为我帮你，是为了什么别的好处，而已。”

方缘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心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轻松了大半。

“我从未讨厌过你。”

“嗯？”

“不想提前告诉你一些事，不是因为讨厌你，”方缘垂着眼睛，在这一天的早晨，终于找回了勇气，说出真心话，“是担心你会失望。”

江衡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这不是跟我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