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那少年小声说:“将来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说着,却又仿佛觉得这话不够笃定,于是喃喃着又补充一句道:“等我。”
那时候她其实不确定那少年是否看出她并未睡着,因为他小小翼翼地不愿吵醒她,却偏又似乎想让她将这话听在心底,郑重有如誓约。
等她睁开眸子,那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
这些记忆她以为她早已经忘了。
大长老倏然回头,视线穿过林间树叶,一眼找到了那头发花白的身影。
昔日的少年,今日的老者,似乎也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她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心底突然空落着,隐隐有种压抑之后的疼痛。
魏疾也在看她,神情略有不解,习惯的想要去拿腰间的酒囊,但见她的视线,轻咳一声连忙又将手放了下来。身为天下剑法第一人,他在大长老的视线下竟显出了几分局促。
大长老略略挑眉,朝着他走了过去。
纪识秋说得不错,既然心有不解,那便去问好了。
反正,那人总瞒不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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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苍玄教,一路往东而去,纪识秋并未说过他们将往何处,林芜却也从未开口询问,于她来说,只要与纪识秋一起,不论去向何处,皆无任何区别。
因为纪识秋身体并未彻底调养好,且车马生活也实在不适合他如今的状况,一路上他皆是精神恹恹,宗羽不得不将驾车赶路的速度放到最慢,所以等他们到达目的之处,已是整整一月之后。
马车在某处山脚停下,时间已近深冬,此处山间却未见落叶凋零,漫山遍野的青绿覆盖整个连绵的山峦。
宗羽停好了马车,回头朝着身后马车道:“教主,夫人,我们到了!”
马车之中,林芜掀开车帘,抬眸看了一眼冬日里染雾的青山,眼底氤氲出些许笑意。
纪识秋就靠坐在她的身侧,他本闭目浅眠,此时微微蹙眉却也没有立即睁眸,只抬手环抱住身旁林芜,闷声道:“到了?”
“嗯。”林芜垂眸看他,看他微微苍白的唇瓣,忍不住低头蹭了一下,这才关切道:“是不是孩子又闹了?”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纪识秋,这段时间赶路辛苦,他除了腰腹的隆起越来越明显,身上反倒是清减了不少,“你最近都没精神,等我们到了那处,我一定要好好将你养胖才行。”
纪识秋终于睁开了双眼,只是他低头盯着那不过一个月就大了许多的肚子,无奈道:“我的精神大概都给他了。”
所以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精神得每天能踢他十七八次。
林芜于是作势板起脸用言语教训了未出生的小教主一顿,惹得纪识秋一阵闷笑,两人这才起身出了马车。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这深山当中,山路崎岖,马车却是无法进入,三人只能舍了马车步行而去。三人自山间赶路,因为道旁乱枝不少,乱石也不少,所以最后变成了林芜与宗羽在前面开路,纪识秋跟在两人身后。纪识秋走在后面,一路上就看到这两个人每每走上两三步就回过头来看他,甚至每过一段就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俨然将他当做了瓷做的娃娃。
纪识秋摇头说不累不需要休息,然后就被两人扶着坐了下来。
纪识秋:“……”他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听他究竟说了什么。
对于即将迎来的隐居日子与即将出生的孩子,林芜心中万分期待,纪识秋几乎从每每的言谈间都能感觉到她的雀跃与兴奋。而另一边宗羽本也喜欢动物喜欢小孩儿,天天盼着将来能够照顾小教主,看他们这般模样,纪识秋也再说不出什么,只得惯着小孩一般受了他们这种紧张过头的照顾。
三人这般在山间行了一日,终于在日头快要落山之际,穿过某处灌木密布的山谷,自豁然开朗间见到了夕阳下的宽广田野。
崇山峻岭自眼前倏然分划开界限,溪流自他们所处的山谷间流淌而下,却在经历远处的浅滩后变得缓慢起来,落日的余晖浓郁在天地之间,水面映着霞色显出粼粼波光,犹如千万只振翅而飞的蝶。那流水杳然指向远处,流水之畔,田野辽阔,村落宁静于夕阳之下,炊烟渐升,灯火渐起,遥遥间似乎还能听见田间农人吆喝,孩童欢声笑语。
林芜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致,从未料到这山岭之间,竟还有着如此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