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识秋:“……”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终于变了回来,林芜轻轻握住纪识秋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竟凉得不像话,她这才想起纪识秋在外面累了一天,她连忙带着人在床边坐下,又靠近了些用身体暖着对方的身体,这才小声问道:“我可以知道这些事吗?”
林芜声音很轻,甚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她的手紧紧拽着纪识秋的手,纪识秋禁不住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们十指紧扣,就像在青陆时候一般。
纪识秋便要开口,却突然之间蹙眉不动,林芜本紧盯着他看,见他这般反应,当即关切道:“怎么了?”
听见林芜询问,纪识秋这才抬眸神色古怪的拉住林芜的手,将其落在了自己腹间,林芜不解正要询问,却蓦然感觉自己手心所触碰那处,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们的孩子不过才五个月,那处弧度本就不甚明显,在林芜的掌下隆起小小的一团,柔软而温暖,显得脆弱无比,然而林芜分明能够感觉得到,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动,那动静十分轻微,若非仔细林芜心细几乎无法察觉。
林芜霎时怔住,表情就如方才的纪识秋,她抬眸与纪识秋对视在一起,两人的神情都有些难掩的喜悦。他们近来接触了太多事情,林芜都快要忘记当初在青陆时自己与纪识秋是怎样天天怀着期盼的心情等待着孩子长大,她小心感觉着掌心所触的动静,担心问道:“他这样动,你会难受吗?”
“不会。”纪识秋忍着笑意,想了片刻又道,“不过还是感觉有一点奇怪。”
“奇怪?”林芜喃喃发问。
纪识秋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清楚,纵然一开始就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但看着孩子长大,他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这时候,他感觉到那生命在他的腹中轻动,终于感觉到它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并且在他的腹中长大着,那是属于他与林芜的孩子。
腹中的小家伙暂时没有了动静,林芜一双手在纪识秋的肚子上胡乱扒拉着,甚至试图与他说话让他再动一个看看,纪识秋捉住林芜乱动的手,终于道:“我爹……我记忆中的我爹,就是个没什么用的老头子。”
纪识秋的话终于让林芜禁不住停下了动作,她抬起头看着对方,认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纪识秋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四处流浪,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觉得跟着那老头去很多的地方见很多的人,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不过是在带着我逃命而已,苍玄教的人在追杀他,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逃了几十年,我说他没用,倒也没有冤枉他。”
林芜听得微微蹙眉,如今再问他当初所过的那些日子是否辛苦都已经无用,它们都已经过去了,但这却并不能让林芜心中好过些许。
纪识秋讲述的语调平缓而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时候的中原很乱,中原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那些我都经历过,也看在眼里,我看过太多人因战乱而死,而那一切,都是拜苍玄教所赐。那时候我认为苍玄教就是这天下的罪大恶极,我始终盼着有一日能够有人将这□□彻底铲除。”
“可是后来我成了苍玄教的教主。”纪识秋声音低沉,垂眸道,“是不是很可笑,我成了自己曾经想要铲除的那个魔头。”
上一辈的恩怨与无数的重担落在纪识秋的身上,但纪识秋除了承受,别无选择。
“你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林芜摇头,将这话说得认真无比,“不是。”
纪识秋本还在说着,不觉却被林芜认真的模样看得笑了起来,方才的情绪似乎不过是飘渺云烟尽数消散,他挑眉道:“我是什么模样,又何用旁人来断言?”他淡淡道:“正邪于我早无分别,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们正道那一套规矩太过麻烦,反倒让人觉得无味。”
只有真正毫不在意才能将这番话说得如此坦然,林芜没有再去劝说什么,看着纪识秋眉梢带着的微微倦意,终于没有再问,只轻轻钻进他怀里,将头枕在他肩上,低声道:“那就不说这些了。”
纪识秋默然片刻,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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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知晓了关于纪识秋的过去,林芜却没能够全然平静下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关于纪识秋的事情,有时候想起他从前所过的日子,有时候想到他们在青陆时候毫无顾虑的日子,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压着显得沉重而难以抹去。
林芜这样想着,辗转了半个晚上也没法睡去,最后干脆侧过身睁眸看着身侧的人。
或许是因为身孕的关系,纪识秋的确很累了,林芜翻身的动静丝毫没有将他扰醒,庆幸的是窗外的月色明亮,月光透过薄薄窗纸透入房中,还能够看清纪识秋的眉眼。
她静静看着,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这一夜林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盯着纪识秋看了多久,她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入睡,只是等她醒来的时候,身侧的纪识秋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知道纪识秋在教中应还有事要忙,但醒来不见美人,林芜仍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待梳洗完走出房间,才发觉已经有人早早等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