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胜在亲妈的狮子吼下醒来,迎着冷气,开始了累死累活的一天。
城里机械厂大院洛家也不清闲。
洛葡在小孩的哭声中,切了一叠咸菜,把蒸好的馒头从冒着热气的蒸笼里取出来放在盘子里,再取出三只空碗,一一盛上稀稀的黄米粥。
这些事做完,她扭头一看,她妈杨秋月女士还在哄着弟弟,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弟的脑袋,“还疼?”
姐姐的声音软和好听似盼望已久的春日暖阳夏日清风,洛小俊同学忍着痛违心摇了头,睁着一双和姐姐如出一辙的圆眼睛,含着两泡泪要掉不掉,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要抱:“姐……”
洛葡笑着把小弟从妈妈怀中抱出来,八岁大的小子因为早产轻得如同五六岁的孩童,洛葡心疼地在弟弟脑袋上摸了摸,“好好吃饭,一会儿吃完了姐姐带你上医院看看。”
“妈,你也吃。”
杨秋月拍拍手起身,叹道:“葡儿,一会儿你还上班呢,就别忙活了,妈带你弟弟上医院。”
昨晚小弟洛俊从外面玩回来,脸上磕了一块青紫,问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直摇头,今天早上起来,就闹肚子疼。
洛葡寻思着,小弟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哪怕只是肚子疼,也没法马马虎虎凑合过了,得带去医院给大夫看看。
她妈杨秋月从前是个高中老师,后来社会动荡学校停办了两三年,再后来哪怕恢复课程了,开办的班级也有减少,杨秋月的工作便一直没能恢复,加上弟弟一直还小,她便在家照顾小孩,去年弟弟上了小学一年级,杨秋月才闲下来,托了关系去街道妇联做了个临时调解员。
这份工作杨秋月做得不太好,不是看不上工作,只是她性格清高,在旁人看来便有些不合时宜的傲慢。
街道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东家长自家短,素来不是一个道理能说得明白的,偏生杨秋月这个知识分子只会讲道理,不懂里头的弯弯道道,但凡她参与调节的矛盾不是闹得更深了,就是鸡同鸭讲没半分进展,久而久之,她就闲了下来。
上班点卯混日子,同事能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杨秋月已经不太想干了。
洛葡的工作是接她爸爸的班,她爸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凭着这份工作,她家在机械厂分了个不错的带院儿的房,有一年厂里生产零件的机器出了毛病,一批货赶得紧,没有机器不行,厂里就她爸一人懂得这机器,于是担子就落在她爸身上。
连赶了几天工,终于把机器修好了,她爸却倒在工位上,洛家的天就这么塌了下来,厂长和她爸有几分交情,又因是工伤,房子没收回去,就让孤儿寡母这么住着,还把她爸的工作保留了下来,等洛葡上完高中,就到机械厂上班。
洛葡虽然有高中学历,但对机械一窍不通,又是个女孩子,厂长照顾着给了个办公室助理的位置,专门管文书档案,帮领导写写文件发言稿打打电话什么的,工作算是清闲,不太辛苦,就是要做的事杂了些,得机灵。
洛葡已经做了有半年,跟同事领导关系都处顺了,每天都按时上下班,领了工资就交了大半给母亲杨秋月。
她还有个大哥,在外当兵十来年了,很少归家,洛家平时就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听了妈的话,洛葡也不争,细细哄了弟弟吃了半碗粥,半个馒头,一家人吃过早餐,洛葡去上班,杨秋月带着小儿子上医院。
排号进了小儿科医生办公室,做了检查,得出结论,就是着了凉肚里寒凉才闹肚子,一般人身体强壮哪怕不看病不吃药也没事,洛俊不行,怕发展成肠胃炎,杨秋月让医生开了药,拿着单子带儿子去药房取药。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一般人在医院里不太敢大声说话,哪怕人多也不显吵闹,走到大厅处却闹得很,还围了好些人。洛俊指着问:“妈,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隐约能听见一个妇女骂人的声音,还有个中年男人低三下四道着歉,杨秋月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子,在药房前排队取药,药房就在大厅,离着闹事那伙人不远。
站那听了一耳朵,妇女骂人的词汇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声音中气十足,十分粗俗,杨秋月捂着儿子的耳朵,心里职业病犯了,很想走过去调节调节。
又因排着队,走开了便要从头排起,她没过去那边也很快结束了。
似是男人掏了钱赔礼道歉,妇女才作罢。
人群散开,杨秋月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搀着断了腿的妇女走出来,那妇女一脸得意洋洋,青年也笑眯眯的,母子俩好似打了一场胜仗的公鸡。
杨秋月挪开眸子。她儿子却指着那个大哥哥说:“是他救了姐姐。”
说完也不管杨秋月,径自跑了过去,拦住了那对母子,站在青年面前,仰头打招呼:“大哥哥。”
赵小胜心头奇怪,“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