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燕迟垂眸,心知不能急切。堆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她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别人对原主的印象。好在已经打开一道口子,只要继续朝着这个口子使力,迟早有一天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壁垒。

“如今我失了名节,旁人避之不及。姐姐放心,纵然我一身污浊,我也不会脏了别人的衣裳。”

“你我姐妹,何需避讳。”

“姐姐。”燕迟突然站起身,朝对方重重行了一个礼。“你惠心纨志不疑他人,只恨我以前不懂事,没能和姐姐好好相处,也没有学到姐姐的为人处事之万分之一。”

盛瑛大惊,赶紧扶她。

她顺势那么一倒,歪在对方身上。

双眼紧闭,泪流满面。

众人大惊。

“大姑娘!”

“福娘!”

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其实我…好害怕。”

盛瑛心头大震。

福娘…

原来也会怕。

“祖母和父亲不会不管你,你莫怕。”

燕迟苍白的脸上浮起苦涩之意,眼里全是悲哀。

“我一人之失,如何能拖累他人。”

“一家子骨肉,哪里是拖累。”

“若真如此,二婶为何要送我去庵堂?”

“祖母和父亲不会同意。”

盛瑛是外姓人,侯府的事不便多言。

燕迟示意晚霁将扶着自己,晚霁吃得多劲也大,立马把她扶得稳稳的。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原主一直留着这傻丫头,可能正是因为这把子蛮力。

示了好,又示了弱,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水滴石穿哪里是能一蹴而就之事,世事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见好就收方是上上之道。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平复情绪,然后告辞。出门时她一应姿态也和往常无二,甚至背脊挺得更直,但因为几乎是半靠在晚霁身上,落在别人眼里无异于故作坚强。

“姑娘,你说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心中凄惶无人可诉,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姑娘,你可别被她骗了。”

“她以前那么讨厌我,以她那样骄傲的性子,如果不是大彻大悟,又怎么会在我面前哭?”

“…这倒也是。”

……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

蛰伏一冬的虫儿还未破土,四下除去风声再无其它的响动。月已悬至中天,冷冷清晖普照着沉寂中的聿京城。

人静,灯灭。

两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进到侯府,如入无人之境般直奔居福轩。随后一人守在门外,一人翻窗而入。

室内漆黑,骤起明珠之光。

颀长劲瘦的身形在珠光中渐渐露出真容,冷峻而矜贵。他半眯着凤眼,睨向绣幔锦被之中的少女。

室内炭火极旺,暖如初夏。

少女睡得极不安稳,翻个身一把掀开锦被。

发如墨,肤如雪,细眉楚腰像一条玉做的水蛇。

男子过去,不看床上之人将锦被抛上去。将将一个转身,只听到一声软糯呓语,接着床上的人又踢了被子。

睡相这么差?

被子再盖上去,又被踢开。

他再伸手,不想床上少女嘴里嘟哝着好热,忽然将他的手抓住压在自己的脸下。

“…舒服…”

声音娇软甜腻,似拉着长丝的糖。

男子气势一变,如被蛇咬般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因着动作粗鲁,床上的少女受力之下撞在床里。

“…疼。”

人未睁眼,眼泪先流。

男子飞快地用两指在少女身上那么轻轻一点,床上的人再无动静。

人是安生了,只是那脸上的泪水还挂着。

真是个麻烦!

男子接从怀中取出一只玉杯,提起小炉上温着的茶水缓缓倒入。一时间茶香氤氲,清幽雅淡地萦绕一室。

他近到床边,不看那床上之人,嫌弃地捏起对方的手放在茶杯之上,几息之后像碰到脏东西一般丢开。

少顷,他浅尝杯中茶水。

接着眉心一沉。

并无任何滋味。

难道他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