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案上的酥酪油饼吃完,日磾便掀帐帘进来,看见解下布巾的阿曼,怔了一下,朝他犹豫道:“这里说不定有人会认出你来,你还是蒙上得好。”
阿曼冷冷望了他一眼:“孩子的烧已褪,应无大碍,药方也已经给了你们,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闻言,日磾颇有些为难,搓了搓手道:“孩子现下是退了烧,可……你们能不能明日再走?我和扎西姆都担心夜里头,你们知道的,半夜里头总是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望向子青,眼中有恳求之意。
对那孩子病况原就甚无把握,此时抽身离去,子青也不甚放心,心中正自两难。
“到明日天亮就好,我就是担心夜里……再说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也不适合上路。”日磾又道。
将子青的表情看在眼中,阿曼微微一笑,复将布巾蒙到面上,答道:“行,那我们就留到天明时分。”
日磾一喜,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蒙着脸,不会有人敢来问你是谁,一切有我挡着。”
阿曼仅仅哼了一声,并无丝毫感激之意。
夜渐深沉,寒意沁人,帐内火盆时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子青屈膝坐在地上,半靠在床边,合目休息,婴孩就在身旁的床上睡着,只要婴孩有稍许动弹,或是呼吸不顺,她立时便起身探查。扎西姆也在床上半靠着,同样担忧着孩子。因怕炭气熏着孩子,帐内取暖的火盆放得离床较远,日磾和阿曼就围在火盆旁,沉默着笼着手。
帐内一片静寂,无人开口说话,唯有外间呼啸而过的风声。
“冷不冷?”
扎西姆抚弄婴孩时正碰触子青的手,甚是冰冷,又见子青生得单薄,关怀问道。
子青含笑摇了摇头,顺手替孩子掩好羊毛毯子。
本就感激子青让孩子退热,加上看见她对孩子甚是尽心,扎西姆对她极为感激,当下便脱下自己的羊皮手衣递过去,轻声道:“戴上吧,这里比不得你们中原,会冻煞人的。”
“不用。”子青连忙婉拒,“我自己有手衣……”说罢一找,才想起霍去病给的那副手衣还在马鞍袋里,并未带在身边。
扎西姆仍将手衣推过来,轻柔道:“拿着,还有你这袍子,该是男人们穿的,你穿着也不和暖。等天亮了,我命人再找一件给你,我出嫁前的衣袍都还在。”
听了这话,子青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火盆旁的日磾也转头过来,朝扎西姆奇道:“你要给他穿你的袍子?”
扎西姆理所当然道:“她一个姑娘家,老穿着男人衣裳怎么行,也不好看呀。”
“她是姑娘?!”日磾惊讶地望着子青,恍然大悟道,“难怪看上去如此斯文,我还以为她就是年纪小。你为何要扮成男人呢?”后一句自然是在问子青。
尴尬万分,子青讪讪道:“……在大漠……那个……方便些……”她不安地转头去看阿曼,阿曼仍旧低首笼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尽管说得含含糊糊,日磾还是自行就想明白了:“商旅在外行走,确是鲜少见到女子,你扮成男人是为了旅途方便,对吧?”
子青只能点头。
扎西姆看待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怜悯:“……真是不容易。”
日磾望着子青,若有所思,乍然间又转向阿曼,又惊又喜道:“难怪你和她一起来……原来你也已成婚了。”
“没有……”子青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