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无话，总算赶到曼曼打工的古董店。刚进门，大概是来得晚了，掌柜的劈头盖脸就训斥道：“今儿还有好多货要送！”
曼曼赶紧道歉：“抱歉掌柜的，我……”
“行了，少说废话，把这些都给王家的夫人送去。”
他不客气地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八九个箱子，堆了足足一个人多高，曼曼这细瘦的身板，光是抱起一个就手臂颤抖，怎么也不像能干重活的模样。
掌柜忍不住抱怨：“要不是看你和你祖母可怜，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娃娃来干这个。”
曼曼怕他反悔不用自己，保证道：“我搬得动，不会磕着碰着的。”
“想你也不敢。这东西摔一个，你这辈子也还不起。”
听掌柜的这么说完，她表情一暗，没答话，搬着箱子要走。
徒为上前问：“我搬哪个？”
掌柜低头看她：“你是哪个？”
徒为的人比他身前那柜子都高不了多少，抱臂仰头看他，态度却挺大：“我是被派来帮她的。这些东西今天上午都要送完？”
“你？”掌柜看笑：“小孩儿就乖乖回去喝奶，你可搬不……喂！”
没等他说完，徒为已经一肩扛起一个箱子，晃都不带晃一下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曼曼看得呆呆点头。
掌柜也在后面惊掉了下巴。
那箱子一个大人搬着都费劲，这小女娃吃啥长大的？
走出古董店，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从容，惹得曼曼频频打量，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好一会才笑道：“你好厉害……果然因为你也是修士？看来一会回去，我得好好谢谢千藤尊者才行。”
徒为听她半句不离凤千藤的就不爽：“你不该先感谢我？”
“当然了，也要谢谢你！”
曼曼面对凤千藤时紧张，对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妹妹，渐渐放松，自顾自地解释：“我祖母不是病了吗，抓药要钱，可我一时凑不出那么多来。那个掌柜和我祖母有些交情，借了我好些灵石。”
“所以你才去他店里帮忙？”
“嗯……但我这样，也不知多久才能还完钱。”她想到以后都得干这些杂事，还要被掌柜的像刚才那样奚落，声音低下去：“倘若我也能步入仙途，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徒为道：“段家每五年有一次测灵根大会。”
“我当然已经去过啦。”她笑容有些沮丧，看来和大多数凡人一样，她也没有灵根。那就没办法。
徒为：“人各有命。仙途也不是唯一的追求。”
这安慰的话却没让曼曼心里舒坦多少，仙途的确不是唯一的追求，可她就是想要步入仙途。不然自己不就永远只能和凤千藤是两条平行线吗？
“你，你一直跟在千藤尊者身边，应该多少听过她的故事吧？”她想着，不由自主开口。
说到凤千藤的传闻，不知道的才是少数。
说什么她出生时就五根皆废，不到周岁就必会死相凄惨。
徒为点头。
她接着道：“那时，所有人不都嘲笑她吗？说凤家血脉到此便要绝迹，也许连凤家自己都不抱希望。但结果……”
结果，凤千藤不仅没死，还从废灵根中浴火重生，颠覆所有人的轻蔑，铸造了如今的天才奇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都很憧憬她。她是我的目标。我越是仰望就越发觉得，我果然很喜……”她赶紧摇摇头，耳朵一下子红了：“……我说这些，你应该也听不懂吧。”
“我懂啊。”徒为停下脚步，看向她，非常语出惊人：“你喜欢她，对吧？”
大概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曼曼一愣，脸色爆红。
“我，不是，我……！”
“但你喜欢也没用。”徒为打断：“她是我的。”
没等曼曼从怔愣中回神，她已经一步往前走去。
送货的地方不远，二人把箱子交给守门的人，又调头回古董店，将剩下的几个也一并搬出来。徒为觉得绰绰有余，这回直接往上一垒，抗了四个。
曼曼虽然一路上没再开口，但诧异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黏在她身上。
说实话，刚才那句算是一时没忍住才脱口而出的，现在气氛有点尴尬。但凤千藤大概是想从曼曼这里套出些什么的，所以她主动开口：“怎么了？”
本以为这人要么害怕要么生气，但没有，竟然挨过来与她碰着肩膀，徒为嗅见她身上有一股药味，还听见她笑：“那个……你误会啦。”
徒为：？
“你是觉得我会抢走你在千藤尊者身边的位置吗？不会的，我只是很憧憬她，别的我现在不敢想……小妹妹你依旧是她的侍女啊。”
徒为挑眉：“我不是侍女，也不是小妹妹。”
曼曼：“是吗？那你是……”
“——跟我们走一趟！”
“都说了，我只是恰好云游在此，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前方路旁传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二人的对话，是几个段家修士正将一个男子团团包围，徒为听见他们在争执。
“少扯谎！城门从前天起就关了，你又是怎么进的城？哪个宗门的？”
“我是哪个宗门的与你们何干……”
被包围的男子蓄着两撇小胡子，一身破烂修袍看着就可疑。周遭没几个路人，他左看右看，眼尖瞥到这边，伸手冲她们道：“那边的姑娘！帮帮我！你们这的修士怎么听不懂人话啊。”
段家的人也发现徒为：“这不是大……”
“你们继续。”
徒为点了下头躲开人群就走，男子连连呼救，统统被她无情抛之脑后。
曼曼感叹：“最近城里真是不太平。”
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后，二人将最后的一批货送完。已是午后申时。结果忙了一通，除了帮忙做了苦力，什么都没问出来。
但怎么办？
直接问她认不认识宋衍？那也太明显了点。
日头开始西下，和掌柜打了招呼，二人一同踏上归路。还没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曼曼在一条巷口前停住：“对了，我想起还有件事没做。徒为，你先自己回去吧。”
徒为道：“我在这等你。”
“但是……”
“没事。”
见其坚持，她只好妥协：“那好，你稍微等等我。”
说完扭头走向巷子深处，这一带以前有人住，但现在基本荒废，十分寂静，曼曼躲进阴影里，回头见徒为没往这边看，方才打开一扇破旧的木门挤进去。
无人的小院杂草丛生，曼曼轻车熟路走进一间小屋，发霉和潮湿的空气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