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府中就会商定好,派谁来照顾你了。”
老夫人是不会让姜安於来的,姜昃旼面对老夫人也只能退步,但这些由不得尚书府做主。
谢玉照并非真的无人问津。
姜亦棠记得,前世她只照顾了谢玉照两日,府中的消息就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当即有宫中的内侍来了尚书府,毫不客气地警告了老夫人一番。
道尚书府居然敢违抗皇命,后续,姜安於被打了十个板子。
这还是因为姜安於要照顾太子,才会轻拿轻放。
然后,嵩榕院就被禁军围起,姜安於住进了偏房,谢玉照一日未曾痊愈,姜安於就一日不得离开。
唯一能够出入嵩榕院的人,就只有姜亦棠。
老夫人担心她的幼子,知道太子肯让姜亦棠进院子,就让姜亦棠去了一趟荣纷院。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姜亦棠揽过重任去嵩榕院照顾太子。
哪怕姜安於不能出嵩榕院,也至少不要让姜安於亲自去接触太子。
老夫人在说这一番话时,完全没有考虑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衣不解带地照顾外男,事后名声会如何,也不曾考虑过她是否会染病危险。
她赌是一回事,可被人推着走又是另一回事。
姜亦棠低垂着头,自嘲地轻扯唇角。
谢玉照对这些事都了然于心,他忽然抬手按住了女子的手腕,哑声平淡:
“喜欢桂花吗?”
姜亦棠懵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但她还是老实回答:“喜欢。”
她喜欢很多花,其中最喜欢桂花。
不是因其好看,也不是因其花香,而是年幼时,姨娘经常会捡桂花晒干,给她做成桂花糕。
谢玉照低声:
“宫中有一棵桂花树,树龄将百,花期时会落一地金黄,圣上特意为其建立一座宫殿,名为桂苑。”
“等中秋那日,我带你去看。”
姜亦棠一双星眸稍亮,她知道宫中的那棵桂树,前世,每到桂花花期时,谢玉照都会带她进宫。
但可惜,她只见过两次。
后来,谢玉照被幽禁,她也不曾再进过宫。
姜亦棠想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谢玉照,她瘪了瘪唇。
这一世,谢玉照不要谋反就好了。
见她还是未曾高兴,谢玉照眼中掠过一抹不解,前世,他一提带她去看桂花,她总是会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平日胆怯说话都格外小声的人,会骤然靠近他,拉着他的衣袖,嗓音又软又甜地向他数次确认,得了保证后,整个人就仿佛喝了蜜水般。
好哄,又好骗。
谢玉照问:“不想去看吗?”
姜亦棠鼓着脸,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
“你病还没好呢……”
虽说前世谢玉照的确病好了,但谢玉照自己又不知道这件事,他怎么就能信誓旦旦地说带她去看桂花?
姜亦棠偷瞟了眼谢玉照,果然他这个时候就是个骗子。
谢玉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陡然沉默下来。
见状,姜亦棠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说:
“是我说错话了,你一定会好的。”
“我知道。”
姜亦棠话音甫落,就有人肯定地回答,姜亦棠倏然怔住,呐呐地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在谢玉照好像也累了,闭着眼,仿佛睡了过去。
姜亦棠在嵩榕院待到了午时,听见外面传来些许动静,姜亦棠站起来,透过窗户去看,秋花撂下食盒,就快速地跑出院子,生怕在这里多待片刻。
见状,姜亦棠不由得转头看了眼谢玉照。
谢玉照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眸中没有半点睡意,视线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他应该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但整个人躺在床上,情绪平静,哪怕众人都害怕得不敢靠近他,他也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无悲无喜,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亦棠喉间忽然有点发堵。
前世,他被幽禁时,是不是也像这样?
所有人都害怕被牵连,不敢靠近他,关系越好越落井下石得厉害,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仿佛如此,就能够和他撇清干系。
姜亦棠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
因为她也是不敢靠近太子府的一员。
姜亦棠出去,将食盒拿进来,食盒中的饭菜还是热的,里面还有一碗药。
她喂谢玉照用完膳,又将药喂他喝下。
药味苦涩,但谢玉照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仿佛早就习惯如此。
姜亦棠忽然有点冲动,她脱口问:
“谢玉照,你会难受吗?”
被所有人抛弃,你会难受吗?
谢玉照动作忽然顿住,他抬头,平静地和姜亦棠对视,半晌,他说:
“会。”
姜亦棠,他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