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懿侧眸看向窗户,火势极大,连窗柩都已被染红。
亲卫长把手底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救火,一队抢救公主嫁妆。公主和亲的嫁妆足有几百担,皆是价值不菲的昂贵之物,若是折损在这场火灾,他实属难以向皇上交代。
只是这火烧得太大,大到古怪,亲卫长只能放弃救火,让人尽可能抢救嫁妆。而就在此刻,官驿外冲进来一群人,穿的是严将军手下士兵的衣服。
亲卫长的人不察,以为是严将军的人回来了,刚想叫他们一起灭火,就被迎面一刀砍下。
昭懿被扶着出房间时,便听到底下的厮杀声,她脚步一停,“下面是什么声音?”
香薇和香眉脸色皆是一白,先一步跑下去,转瞬又回来,“公主,严将军的人跟亲卫长的人杀起来了。”
教习嬷嬷们一听,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大半辈子都在宫里,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昭懿抿了下唇,抬手把自己头上的那些发钗、耳饰全部拆下,一边抬手脱身上的华服,一边走回房间,“给我拿套宫女服饰。”
能跟在公主身边的人也不是蠢货,立刻会意。不一会,昭懿化身一个小宫女走在队伍的中间,而香缘则穿上她的衣服,被几个教习嬷嬷围着做掩饰。
昭懿不觉得严将军是会反的人,今夜起火古怪,怕是有心人在其中作祟,只是来者何人,所为何意,她皆不知晓。
她们刚下楼梯,便有人在一楼大叫,“公主下来了。”
顿时,分不清敌友,一群人似潮水向昭懿这边涌来。
香薇发颤的声音在昭懿身边响起,“公主,您一定要当心,不要顾及我们。奴婢们护着您出去。”
这些宫女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女,从未见过这等厮杀的阵仗,可她们尽可能地将昭懿护着,连教习嬷嬷们也是。
昭懿听到了辜嬷嬷的惨叫声,手指不由地握紧。
可现在她甚至不能转头去看,香薇、香眉拉着她疯狂往外跑。身后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逐渐的,她身边的宫女都换了,香薇和香眉也不知去了何处。
等跑出官驿,驿站外是另一个森罗殿,尸横遍野,血水和雨水泡在一起。
有人看到她们,立刻冲了过来。这时候她们根本分不清敌友,前面在官驿里,便以为过来的人是护驾之人,结果对方挥刀直来。
昭懿脸色苍白地被身边为数不多的宫女护着逃跑,就在此时,昭懿的腰身忽然卷上一鞭子。众人皆未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公主被人捉上马匹。
几个瞬息,骏马带人消失在原地。
被压在马背上的昭懿并没有挣扎,她从被卷上马背,就深知自己和对方的悬差。方才她都没有看到有靠近自己的马,就被人掳走,可想而知对方骑术了得。
不仅是骑术不凡,手臂力量也是惊人。
她再怎么样,也是一大活人,竟被对方轻轻松松卷上马背。
马蹄声响,一路疾驰,等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马的速度也开始减慢。昭懿腰上放上一手,继而眼前一花,她从整个人倒在马背上,变成坐于马背。
她还未适应,后背先贴上明显属于男人的炽热身躯,让她难以忍耐地皱眉,忍不住要挣脱,刚动两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别乱动,会掉下去。”
昭懿立刻转头,对上一双澄亮干净的眼睛。
明明对方瞳孔颜色是黑色,还用黑布掩面,但她还是认出了对方。
“是你?你还活着?”
菩萨蛮男奴点头,他不动神色地将昭懿更加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昭懿没注意到这个动作,她不错眼地盯着菩萨蛮男奴的眼睛看,“你眼睛颜色变了,怎么做到的?”
“用药水。”
菩萨蛮男奴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他看昭懿不再挣扎,驾马的速度再度变快。
昭懿安静了一会,“你要带我去哪?”
菩萨蛮男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想带昭懿离开,听到这个问题,他苦恼地想了想,“你想去哪?”
昭懿真是气笑了,这人掳走她,竟一点规划都没有吗?
“今夜的火跟你有关吗?”她问菩萨蛮男奴。
菩萨蛮男奴摇头。
“那杀起来的人呢?”
他再度摇头。
昭懿转回头,“那你送我回去吧,今夜不行,明日早上送我回去,想来官驿最迟明早就恢复太平。”
父皇给她的人没有那么不济,今夜是太慌手忙脚,况且此处官驿遇袭,附近官驿定会收到求救信号,援兵最迟两个时辰可以赶到。
她话刚落,就发现腰上的手猛然收紧,菩萨蛮男奴有些孩子气地说:“不行。”
没等她问为什么不行。
他先说:“今夜来了两波人,他们一波人想抢走你,一波人想杀你,我不能让你回去,危险。”
两波人?
昭懿知道严将军不会反,但她以为只有一波人,没想到竟来了两波人。两波人的目的还不同,谁要抢走她,又是谁要杀了她?
玉山看昭懿陷入沉思,小动作地又把昭懿按进自己怀里,还理直气壮地寻了理由,“风大。”
不过昭懿根本没注意,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知对错。
欲绑走她的人些许是昭霁元的人,那杀她的人……
多半是想破坏和亲之人。
谁想破坏和亲?
是夏国?
或是高句丽人?
还是说,巫国人。
后半夜时分,昭懿禁不住地小眯一会。
等她醒来,天光大亮。她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眼波流盼须臾,才意识到自己在一处山洞。洞外水帘不断,应该是又下起了雨。
她刚想坐起来,手指先碰到硬鼓鼓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男人的大腿。
昭懿呆了呆,顷刻之间,清脆的巴掌声在山洞里响起。
一刻钟后,玉山顶着脸上的手掌印烤兔肉。
他已经把脸上的伪装卸掉,恢复成绿眼模样。这段时间他东躲西藏,常于黑夜中行走,皮肤倒白了一些,不然昭懿也打不出巴掌印来。
不过昭懿的确下了很重的手,她把自己手心都打麻了,现在疼痛都未消退。
任哪个女子醒来,发现自己被上半身裸着的男人抱在怀中,自己也衣着单薄,都会大动肝火。
虽然玉山有理由。
他说他们两个衣服湿了,在烤。
兔肉的香味逐渐溢出,昭懿神情恹恹的靠坐山壁,等到高大少年一脸知错地拿着兔肉凑近时,她更是不留情面地闭上眼。
耳朵听到细碎声音,片刻,山洞安静下来,只剩洞外雨声。
昭懿重新睁开眼,发现那个菩萨蛮男奴已经不见,她面前摆着用大叶子包着兔肉,旁边还有一个用炭火写了字的叶子。
那叶子上的字歪歪扭扭,比小孩写得还不如。
“狼快回来”。
昭懿盯着那四个字半天,最后觉得那家伙大概是写错字了。
把“很”写成了“狼”。
玉山离开前,检查了一遍昨儿半夜做的两个陷阱。
一个离洞口很近,如果昭懿要离开山洞,多半会掉进去,所以里面没有放任何危险东西。
另外一个离洞口稍远,里面放着削尖的竹子。
他在确保昭懿无法离开,旁人也无法轻易靠近山洞,便骑着马走了。
去的方向是官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