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陆时蓁在一旁看得清楚。
她知道陆时恩这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平日里娇惯惯了,不肯低头。
就这一点也比孙晨晨之流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细微意志作祟,还是因为可惜这么一个好孩子被养歪了,陆时蓁有点想把这个小丫头扳正回来。
她就这样看着陆时恩,声音缓和了些道:“你应该给许拾月道歉。”
陆时恩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过去对自己极度纵容的姐姐,委屈的挣扎道:“姐姐,我刚刚拿了奖杯给你,你怎么能这样……”
陆时蓁却不然:“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听过吗?”
陆时恩听到陆时蓁这幅语气,就知道她这是真的在计较这件事了,自己这个道歉是没办法躲过去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陆时恩就这样看着陆时蓁“偏袒”着的许拾月,心中的不满越烧越旺。
只是当她委屈的难以言喻的低下头时,就又看到了陆时蓁腿上的伤,还有许拾月膝盖上的淤肿。
她依旧觉得这个靠着自己姐姐很近的人有点讨厌。
但却也无法回避,她好像真的替自己保护了姐姐。
想着刚才陆时蓁跟自己说的话,尽管有些不想承认,陆时恩还是朝许拾月低下头:“对不起。”
接着,她就又小声的补充道:“谢谢你救了我姐姐,我也不会再对你说那样的话了。”
像是一场就要烧起来的闹剧在还没有被扩大化的时候戛然而止。
许拾月作为风暴的另一处中心,比任何人都平静,却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曾经以为当初陆时蓁让孙晨晨给自己道歉,因为她自己也想出一口气。
可这一次,她并不认为陆时蓁有什么要出气的理由,那个被她要求向自己道歉的小姑娘,是她向来宠溺的妹妹。
陆时蓁一如既往地为自己主持着公正,尽管陆时恩一直缠着她,但她跟陆时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刚才话中描述的不伦。
尽管许拾月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不悦,可那不断汹涌着朝她拍来的海浪却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只忽上忽下的摇动着海面的平静,失去了攻击性。
看着场面平静了下来,孙姨主动走了出来,对三
人道:“那个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晚餐刚才就已经做好了,小姐不是一进门就饿了吗?时恩小姐先去洗手,小姐跟许小姐去换下衣服来,咱们这就马上开饭吧。”
三个人都没有异议,点了下头便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孙姨是跟着陆时蓁一起回房间的,她一边帮陆时蓁整理着换下来的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小姐,时恩小姐今天刚拿了奖,高高兴兴的,您这样一弄她好像有些不开心,待会您要不要哄哄她?”
陆时蓁朝外走的动作顿了一下。
哄?
如果之后还要哄,那她刚才还教育她干什么?
“难道为了保护她的开心,就可以让她在这一天肆意任性,说什么话都不管吗?”陆时蓁反问道,“你怎么不知道许拾月今天跟我出去有没有也很开心?你怎么不觉得陆时恩会破坏许拾月的心情?”
孙姨顿时哑然。
她知道过去她们家小姐对陆时恩是有求必应,宠溺无度。
却没想到许拾月竟然超过了陆时恩在陆时蓁心里的地位。
不知怎么的陆时蓁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顿时就联想到安静的许拾月。
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像是顾及了所有人感受的事情,她只希望即使许拾月不哭,也能得到应有的公平。
陆时蓁推开了门,用原主的口吻提问起了孙姨:“那你这么说,我们拾月被这么一闹也不开心了,这精神损失谁来赔?”
少女的声音并不严肃,听起来还有些随意。
她像提出了一个问题,却并不需要有人来回答。
佣人都会揣度主人的意思,孙姨身为管家更不例外,跟在后面点头附和道:“小姐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
说话间,房间的光从打开门中落在了走廊。
只是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走廊上的光却没有接着消失。
对面的房门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少女的身影虚虚的投映在地上。
许拾月的手握着银白的把手,就这样注视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
许拾月刚才刚要开门下楼,就听到了陆时蓁跟孙姨的对话。
她并不喜欢偷听这种行为,可当她听到“陆时恩”的名字在两人对话中出现,还是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所以她什么的都听到了。
也包括那句合着她心脏漏跳一拍的明目张胆的“我们拾月”。
幽昧的光映在少女寂然的眼眸,暗淡的给她在上面铺下一抹晦涩。
她不喜欢并不亲近的人这样喊她。
却不知为什么,并不排斥陆时蓁的这句话。
许是有了刚才的事情,晚饭期间陆时恩都很规矩。
小姑娘刚刚去省外参加了编程大赛,整个晚饭期间都在跟陆时蓁分享她这几天碰到的事情,小腿在椅子上荡来荡去。
虽然陆时蓁来到这个世界有了很多自由,但却依旧很少有机会能跟人这样长时间的交流。她就这样津津有味的听着陆时恩的讲述,那来有些娇蛮的声音也不显得多么刺耳了。
“真的特别有意思,那个地方的菜也很好,我让家里的佣人学了,到时候带给姐姐吃。”陆时恩说着就看向了陆时蓁。
陆时蓁听着她的描述也有些嘴馋,点头道:“可以啊。”
向来安静的餐桌罕见的充斥着活跃的气氛,刀子划过了牛排轻触在盘子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哒”被两人的交谈声掩盖。
许拾月看着面前这团算不上清晰的牛排皱了皱眉。
不知怎么的觉得她觉得今天孙姨做的菜有些寡淡,且不好切。
可能原主也没有留过陆时恩在家里过夜,晚饭结束陆时恩便准备走了。
只是小姑娘站在门口,犹趁车子还没有开过来,就回头看了眼陆时蓁。
她想着刚才餐桌上她们两人相处还跟过去一样和谐,犹豫着便带着几分试探
的味道,问道:“姐姐说了一码归一码,那我拿了金奖姐姐是不是也要奖励我些什么?”
陆时蓁想起刚才陆时恩提过一嘴的事情,道:“去你家吃饭?”
“不要。”陆时恩立刻摇头,主动要求道:“上次姐姐说有空就带我去马场。上月孙萌萌她爸爸在东郊新开了个马场,我想等姐姐腿好了后就陪我去骑马。”
“骑马?”陆时蓁顿了一下。
她从小就坐在轮椅上,骑马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主怎么专挑她不行的事情擅长?
她就不能将她的马术跟绘画技能调换一下吗?
只是就在陆时蓁还在想借口推脱的时候,陆时恩就缠上了她的胳膊:“姐姐的马骑得那么好,不会连这一点小要求都不想答应我吧……”
陆时恩的语气突然变得弱了几分,一句话就将陆时蓁的路堵了一个严实。
她看着原主给她留下的这个大坑,声音艰难:“……怎么会。”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是最好的了!”顿时陆时恩就高兴了起来。
她就这样紧紧的搂着陆时蓁的胳膊,炫耀般的看着正要回楼上许拾月:“姐姐从小就对我是最好的,无论是谁,也不能替代!”
陆时蓁看着陆时恩的视线,当然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忙紧张的转过头去看向许拾月。
月色透过窗玻璃投进楼梯间,皎洁的落在许拾月的身上。
她一如既往的牵着圆子,迈上楼梯的脚步不曾停顿一下,看起来并不在意陆时恩这句话。
倒也是,许拾月怎么会在意这样的一句话呢?
陆时蓁如是想着,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可就在她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耳边兀的传来了一声播报:“-10”
系统的声音平静的冷漠,像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砸在了陆时蓁的脑袋上。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扣分,而且又是扣了一个两位数……
陆时蓁前几天还很高兴的跟湫湫分析,现在许拾月给自己加分的基数越来越大,应该很快就能补上那个bug的漏洞了,却不想扣分的基数竟然也跟着大了起来。
陆时蓁顿时心痛不已。
可是还不等她缓过来,许拾月的声音便从楼梯处响了起来:“陆时蓁。”
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同过去许拾月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陆时蓁立刻回应着,生怕因为自己慢回答一秒,就又要被扣分:“哎。”
只是话音落下,许拾月却没有立刻对她讲话。
风从门口绕进房间里,将小姑娘头顶的蝴蝶结吹得一动一动的。
许拾月就这样站在楼梯上注视着玄关处的三道人影,还有模糊中那像是挽在一起的手臂。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不过是一秒的停顿。
许拾月将自己的视线微抬起几分,当着陆时恩的面,对陆时蓁讲道:“十分钟后来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