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抓住每一个机会,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玩,拿着家里给的哪怕是并不宽裕的生活费,只有我在四处演出赚外快,也就是运气好,负担得起开支,又被人发掘了。但是后面的路走的也是很苦的,我拼命跑,我一天都不休息,努力越跑越快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没觉得。”
视频时长十分钟,记录了她这一路来的诸多艰辛,结尾还有很多熟悉的粉丝读信,看到最后已经非常催泪,简桃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
“除了自己没人能靠得住,这个道理我十七岁时就学会了,没道理你不明白。”
在她人生某些时刻缺席的爱,终在另一些维度被加倍补齐。
她正要起身,又被主持人提醒。
他不是说今天有事来不了吗?
她幅度很轻地吸呼气。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之前你不是买了套婚房吗,等我杀青,我们就搬过去住吧。”顿了顿又更正,“搬回家。”
日暮西沉,简桃起身,阖了阖眼道:“以后不用再联系了。”
简桃说:“从小到大,我好像已经习惯被人夸了,夸成绩好,夸不惹事,夸即使是没系统学过的跳舞也那么好——”
简伟诚难堪,只觉被羞辱,又觉得自己当年的那些恶行,被时光裹着巴掌,重重地扇了回来。
还是有人很爱很爱她的,她想。
偌大的场馆里安静数秒。
“你想做什么,随时都可以。”
简伟诚翕动苍白的唇:“我……”
“从没觉得。”
她说:“你也得体会一下,十几岁的简桃,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谢行川合上笔记本正要睡,见她这动作,启唇道:“在看什么?”
简桃说:“简伟诚,人这一生所有的悲剧,就是将人生的期待值,系在另一个人身上。从前你是,现在你也是。”
简桃下意识往后看。
其实也没特别操心,她反而觉得还挺有意思。
“你说得对,你毕竟是我爸,”简桃从一旁拿出张银行卡,徐徐道,“你从前养我虽没花太多钱,但奶奶对我很好,后来她看病,你也花了些钱,我昨晚大致算了下这些年你在我们身上花的钱,按照通货膨胀的比例,把钱都还给你。”
……
“……”
生下她却抛弃她的生母也该知道,每日都在想念却无法见到时,是怎样的后悔。
她正想说话,又听见他叫自己:“简桃。”
她就在树下站着,看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行人,看光落在树上斑驳的投影,发了会儿呆,把定位发给谢行川,让他来接自己。
“偶然刷到你处女作电影,”简桃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下,“发现女主角也蛮漂亮的。”
……刚那彩蛋还是录播啊?
什么叫是吗?
场外被粉丝们摆满了易拉宝和鲜花,一整面留言墙也被写满了祝福语,沿路走进去,都是她始料未及的,粉丝们贴满的“简桃9.23生日快乐”。
谢行川启了启唇,半晌后又塞给她枕头:“瞎说的,睡觉。”
他扫一眼,没什么兴趣道,“是吗。”
与过去有关的所有不好的记忆,如同旅行后不再需要的杂物,被她一并留在了云城的那个夏季。
她不信:“从没觉得吗?”
简桃不知道他怎么就拽上专业术语了:“什么意思?”
“没有。”
“爱有排他性的意思是——”
不知道是谁说拥抱有治愈作用,就这么抱着,抱了好一会儿,全球变暖让这个季节的每一天都闷热不堪,空调挂机源源不断地吐露热气,微微湿润的汗意里,她感受到他回抱的力气。
头顶传来声音:“别看了,在后台。”
其实以往生日她也会想办法和粉丝互动,但因为全年无休,很难腾出空筹办一场生日会,毕竟还要准备节目,也得安排流程。
“怎么不会,”简桃说,“其实也有挺多女生也挺好的啊,喜欢这种有可能的人,总比喜欢当时那个说不定都不会和你见面的我强多了,没觉得吗?”
谢行川手掌覆住她后颈,闻言俯身,低声说好。
?
她朝门口走去,反光玻璃中简伟诚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模糊成一个小点。
她听到谢行川缓声开口。
简桃手臂环过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
他挑眉示意她问,简桃思考了一下措辞,这才道:“如果你是从高中开始喜欢我的话,中间好多年都没怎么见面,而且你大二的时候就看过娱乐圈那么多漂亮演员了——会不会觉得,我其实也不值得你喜欢那么久,或者,喜欢我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大屏中央出现熟悉的脸,谢行川就以手支颐侧靠在椅背上,依然是那副拽得要死的模样,像是生日会进行到某处,在台下的抓拍。
这段小路车开不进来,只有三两个行人贴在树荫下前行,她盯着路口处晃神,谢行川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他没在路口打电话让她上车,而是下了车,走过来接她。
她觉得无语,台下也传来笑声,简桃跟着笑,举着话筒答:“干嘛?”
她就站在原地等他,还有几米时,抬腿朝他的方向走去,燥热的空气忽而开始流通,她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气,渐渐加快步伐,然后,撞进他怀里。
“你别回答得那么快,你都没思考!”简桃不满。
简桃等着他开口,她甚至也期盼他能给出一个哪怕是像样的解释,然而给不出来,简伟诚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这就忍不住了吗?”简桃说,“我还以为你起码能把父女情深演到最后。”
“我会成为你们所有人期待我成为的人,然后,再不会朝你们回头。”
“你想你女儿现在这么有钱,你抛弃这个妻子,一定能够过得比现在更好。”
谢行川:“这有什么可思考的?喜欢你之后怎么会喜欢别人?”
简伟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半晌后终于装不下去了,所有的愤懑不甘和受的气,在这一刻尽数发泄出来:“但我毕竟是你爸!”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上次姑母,也就是简伟诚的亲妹妹,想来敲诈她时,无意间说漏了嘴,“你现在过得并不好,你现任妻子虽然有钱,但对你太差,时打时骂,你没有任何本事,只能寄居在她的生活和屋檐下,你很想逃,所以你找到了我。”
手指还抵在嘴唇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她笑了下。
走出包间后,简桃又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
回到宁城后,简桃先是尽情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把拍戏时熬的那些大夜、透支的精力全都补回来,这才恢复了状态,投入进全新的生活。
这种全新并不完全指身边的人,也包括工作,还有她为粉丝准备的生日会。
第二天,生日会按时举办。
“可以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有人都说我好,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了。”
今年才算空闲一点,找好了场地,选好了发给到场粉丝的蛋糕款式,又自己筹划了内容,就连谢行川都说她,人家过生日是享受,她过生日是操心。
“但是其他的,我一分都不会多给。”
“我现在过得很好,没有你以爱为名的挟持,我做我自己,才有现在的一切。能够离开你们,反而是一种解脱。”她说,“当时跑快点就好了。”
“还有一支彩蛋哦。”
简桃说,“我想问你个事情。”
简伟诚一震。
生日会的前一晚,简桃照例睡前刷着手机,无意间看到个视频,本还靠在枕头上,看着看着,就坐起了身来。
八月底的风夹带躁意,她侧身看了眼路,发现自己刚刚明明记得住轨迹,这会儿却全然忘了要怎么出去。
彩蛋?简桃重新看回屏幕。
似乎是看出她仍旧怀疑,谢行川补了句:“不止物权有排他性,爱也有。”
他到最后也无法开口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辩解,因为连他也知道,他们都是如此清晰而又心知肚明地,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牺牲掉她。
她心跳忽然漏了拍。
这不是一个适合拥抱的场合,但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用拥抱证明的时刻。
场地内关了顶灯,只留下影院般的氛围感,她和粉丝同个观看视角坐着,仰头去看屏幕。
“除了你,我看不见任何人。”
杀青那天正是九月中旬,整整六个月,一天也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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