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去世了。”季明川说。
陈雾静默了会：“可是我的押金都交了。”他又说，“一直打扰你也不好。”
年后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一周像是一天那么快。
晏为炽出去吹了会水库上刮过来的风，他粗暴地大力抓了抓头发，抿直唇角返回屋里：“陈雾。”
要不是他通过西德的某个保安，加了陈雾的微信跟他聊上，都不知道这个事。
姜禧瞬间垮掉：“为什么不来了？”
“我是在想事情，忘了走。”晏为炽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瞎想什么，不就是同性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满大街都是。”
“般”字没发出来。
姜禧心不在焉地坐到位子上，撇撇旁边的桌子。
要烦死。
不用问，肯定是陈雾在看。
黄遇意味深长：“你说呢。”
更别说是因为他自己搞的这出，陈雾才在他炽哥面前透露性取向，以及他炽哥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影响，那他会直接享年十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要走。
晏为炽走到洗手台前，他弯了腰，把金灿灿的脑袋凑在镜子里的人耳边：“别给自己贴特殊的标签，你看看你，多普通。”
“我叫你继续住我这。”少年声线清晰又明朗，细听还有些许沙哑。
等陈雾刷完牙洗完脸，晏为炽还在那儿，姿势都没变动。
姜禧的脸色从红到白，她从笔袋里拿出笔，打开练习册做题，睫毛扑扇扑扇透露出她的尴尬。
走了就别回来。
姜禧被她哥哄着吃了点东西，看了会花灯就回学校了。
外面的噪杂声持续着，快要收尾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悄无声息地顺着躁动怒气挤进他的脑海。
他只知道跟陈雾有关，却想不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晏为炽在心里冷笑，老子稀罕？
炽哥被陈雾拿捏了。
陈雾站在凳子上扯窗帘：“什么？”
陈雾不知所措地抱着叠好的帘子，试探般说：“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季明川的轮廓有些清瘦：“抱歉，这些天没有陪你。”
年前说要回家，只收了几件衣服，这次是大动作，搬家公司都叫上了。
经历丰富的黄遇感觉被扎了一刀，他也打脸了，啪啪疼。
炽哥喜欢陈雾。
姜凉昭叫服务员上菜。
陈雾眼神涣散：“我能不能先戴上眼镜再看。”
姜禧是在他跟姜凉昭后面到的，她精心打扮过，脸上是新学的妆容，衬得她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
现在判断不了的是，炽哥发没发觉自己的心思，这个喜欢到什么程度，能管多久，陈雾又是个什么想法。
年后他经常是这个样子，不像年前那样围着她转了。
“那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啊。”陈雾的眼镜被他取下来放在台子上，他才洗过脸，额头的细碎绒毛湿哒哒的，看着十分柔软。
姜禧恼羞成怒：“少自作多情，谁要你……”
气氛很差。
他扯扯唇，笑道：“你走吧，一路顺风。”
锅碗瓢盆，木床等所有他搬进来的东西，都会一样样搬走。
还是递进式的。
晏为炽血液里急速流淌的燥热瞬间冰冻，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看不到，疏远，陌路。
当时炽哥一副等着他回春桂就抽死他的架势，还问陈雾想不想要女朋友，
一桌丰盛的大餐，和一碗清汤寡水的汤圆，选了后者。
妈得，我怎么看了这么久。
晏为炽撇过脸：“我没说话。”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离得远，看不到。
晏为炽扔掉小半根烟：“听到了还问？”
因为炽哥从来不看那玩意儿，过个年跟平时没任何区别。
晏为炽就跟回魂了似的，整个人骤然一僵，他背过身，面部抽搐。
春桂屁大点地方，远也远不到哪去。
刷到最多赞的那条，她撇起了柔嫩的唇：“真不知道手哪好看了。”
只给晏为炽留下一个鱼缸，三个盆栽。
晏为炽：“……”
陈雾用手指关节推掉下来的眼镜：“你说了，我听到了。”
姜禧去接水喝，她破天荒地拿走他的空水杯，给他也接了一杯。
算了不想了，炽哥不怪他给陈雾介绍女朋友就行。
香也是真的香。
“啊。”陈雾看去。
他看着照片一角的那只手，僵住了。
陈雾初四早上搬走的。
姜凉昭扶住额头：“难道要我说，她炽哥哥不来跟发小青梅过节，跑陈雾那儿去了？”
陈雾慢慢地说：“不是很确定，想确认一下。”
“加瓶酒。”黄遇薅着头上颜色淡了点的两撮绿，“你说陈雾这到底叫搬走了，还是没搬走？”
“姜少，这就是你说的问题不大。”黄遇咧着口白牙嘲笑。
“你，你节哀顺变。”姜禧不自在地看了季明川一眼。
他大步出去，把陈雾连人带那些杂物送上了车上。
姜凉昭承认自己的大意：“我到底是没有经历。”
各种信息轰炸他的饿大脑。
姜禧故意挪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她看到季明川坐起来，无意识地找茬：“季明川，你很忙啊。”
陈雾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你这样的。”
到底说了什么……
晏为炽俯视他的发窝：“我说不好了？”
姜禧葱白的手解着斗篷系带：“炽哥哥还没来呀？”
即便陈雾救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命，也不会成这样。
姜禧不知道还要怎么安慰，就刷起了自己的朋友圈。
随时都会抽出刀子：“钱没有，拿人抵。”
什么陈雾救了炽哥的命，都是狗屁。
到了陈雾搬离水库的那天，晏为炽瞪着他初一贴的春联，脚边掉了好几个烟头。
陈雾走到马桶前，见晏为炽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很难为情地说：“晏同学，虽然我的性取向不合常规，但是我没有病，也不是变态，不会偷偷碰你的私人物品。”
黄遇悚然一惊，炽哥没告诉陈雾，那女生是他安排的？他立马淡定地改口，“没事没事。”
挂掉后，黄遇躺在浴缸里泡澡，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炽哥边的背景音是春晚。
换做往常，季明川一定欣喜万分甚至受宠若惊，此时却没有半点回应，他沉浸在失去亲人的世界，让人看了想给他一个拥抱。
“节日最忙。”姜凉昭凑近妹妹，“小禧，你的眼妆有点花。”
“不好看。”季明川先顺了她的意，之后才认真对待般投过去眼神，又一次强调，“很一……”
姜禧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变成无语：“今天怎么还要打工。”
黄遇看手机，他两小时前给炽哥发的信息，没回：“吃上了吧。”
就是喜欢。
黄遇要是知道陈雾二十六就走了，要不是他所谓的剧本，陈雾今晚就撞不到他炽哥，他能气出脑梗。
晏为炽忽然说：“别搬走了。”
炽哥的处境已经够乱了，七月后一切未知，现在竟然还长了个不该长，也不好砍的枝杈，他看样子还是放任的态度。
晏为炽把他从凳子上拉下来：“我毕业后会走，房子就空了，你暂时不换工作就住着，不想做保安了要去别的地方，把屋门锁上就行。”
一进来，香水味就把包间沾满了。
陈雾回的不想，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他没捕捉到。
陈雾睡前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晏为炽靠在门边，不说话也不走，不知道要干嘛。
炽哥是初四中午过去的。
“花就花了，反正也没人砍。”姜禧嘴上不在意，还是去洗手间补妆了。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才开始，她就想着回去了。等回去了，春桂的人和事就烦不到她了。
陈雾愣怔住了，都忘了自己还踩着凳子，这样不安全。
晏为炽低咳两声的间隙里唇边隐约牵了点弧度，快得好似没有出现，他板起脸严肃道：“行了，赶紧洗完睡吧。”
搬出去了。
黄遇要破罐子破摔，姜凉昭先一步道：“打工去了。”
姜禧眼皮一跳：“什么叫我说呢，我不懂。”
黄遇说：“不来了。”
季明川趴在桌上，不知道睡没睡。
晏为炽干涩的眼睛转向。
元宵节这天，黄遇定了个包间。
上门要债的恶霸似的。
“谢谢你。”季明川微微笑了笑，他靠着椅背面向窗外，身上拢着哀伤，可怜又脆弱。
晏为炽揣着一股难明的情绪无处发泄，从前让他打发时间的漫画书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他把陈雾整理好的书掀翻，手撑着书桌陷入停滞状态。
黄遇翘起二郎腿：“干嘛不告诉她真相？”
接着就找同伴一样举了举手机，问不知何时转过头，温柔地凝望她的男生，“你觉得好看吗？”
他状似无所谓地问道：“在你们这个圈子里，哪种类型比较抢手？”
之前她每次发朋友圈，季明川都是第一个评论点赞，她最近发的，他没点过。
黄遇被温水泡着，发出舒服的叹息，看来炽哥的情绪已经稳了，火气也没了。
“没有说，”陈雾拽下挂在半空的帘子，抖了抖，捏着对角叠了起来，他没有和晏为炽对视，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了，你当初收留我，是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多少都给你添了麻烦。”
“我去，炽哥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发那么大的火？”黄遇诈尸般抓狂地咆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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