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回答:“暗货。”
宁灼哦了一声。
就是他不能查看货物、只负责运送的意思。
“……单飞白?”
“罗森”相当惊讶于宁灼对道路的熟悉,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一个简短的笑话。
“……他呀。”“罗森”轻快道,“没事,你不用在乎他。”
男人说:“你可以叫我罗森。”
他把一把车钥匙从桌子上滑了过来。
“今天晚上12点整,去‘八百里路’东起200米的地方。有一辆‘铁娘子’停在那里。货物已经提前装好了。车里的导航规划好了路线,按路线走。”
男人陡觉不妙,在心里低低地干了一声。
宁灼赛博神经病的名号,他倒也是听说过的。
可惜他的艳名更远。
就连男人这种不怎么和雇佣兵打交道的B级公民,都听说吉原区那边,一个侧脸有三分像宁灼的清冷型小鸭子最受一些五大三粗的雇佣兵喜欢,每次都在拿到一大笔钱后被折腾个半死,也算一桩香艳下·流的谈资。
他进来之后一直正常着没发病,男人差点忘记了,宁灼在他们那行的危险评级,似乎是S等。
室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男人自觉自己说得宁灼哑口无言,气势上已经完全赢过了他,刚要优哉游哉地去拿酒,宁灼却笑了起来。
于是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摘下来。你的手。”
宁灼实事求是道:“我的义肢没有装载通讯和录音功能。”
男人摇一摇头,不置可否:“现在科技很发达。”
对方是客户,但宁灼身为“海娜”二把手,有些事情不能退让。
宁灼坐着没动,说:“‘海娜’是专业的。”
男人觉得好笑,嘲讽的话脱口而出:“‘专业’?你要是够专业,你那只手是怎么没的?”
此时,旁边的屏幕里出现了杀人犯那张英俊过度的脸蛋,恰好和宁灼的脸处在平行位置。
……这张脸的颜值,是会让人对受害者发表一些猥琐言论的水平。
这当然是第三频道精心选择的照片。
稍后,社交平台必然会围绕这张照片展开旷日持久的辩战和互骂,为正义秀带来漂亮的收视率。
“路线。”宁灼说,“我需要对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做好预判。”
男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又拿汗巾揩了揩干燥的额头,没说话。
按照以往的谈判经验,男人坚信,下马威是必须的,这样才能让这些粗鲁低智的雇佣兵畏惧,叫他们学会“好好听话”。
宁灼望着这张得意洋洋的面孔,说:“那个货物,是个人吧。”
“罗森”面部肌肉一僵。
这只可爱的哈巴狗可能不大懂这中间的流程,但他背后的人明显把一切都计划得严丝合缝。
对方给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漂亮价格,而且不给他留出任何准备时间……
“罗森”赞许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宁灼的确很专业。
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一句,省心得很。
看他这一瞬的微反应,宁灼点点头:“哦,是个人。”
宁灼:“你再对我的工作哔哔赖赖,我就弄死那个人,赔他一条命,说是你指使的。”
宁灼抬起手腕,提醒似的敲了敲腕骨背面:“罗森先生,我赶时间,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思考后,宁灼点了头:“我一个人也行。”
他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是相当无理的要求。
在义肢和人体改造风行的现时代,人造器官早就大行其道。
如果他装了个人工肺叶,难道还要现场表演掏心掏肺?
男人用不大体面的速度喝了半杯威士忌,喉尖里因为紧张泛起的干涸才稍稍平息。
半杯酒的时间,他又重新变得得体从容起来。
宁灼:“能带人吗?一个人开车,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变通。”
“罗森”对这样干净利落的谈话节奏颇感舒服,又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够了。开车而已。人太多,反倒惹人注意。”
刚才走廊里很干净,女人在听到召唤后也来得很快,所以只可能是提前守在了附近。
宁灼进来前大致清点过,走廊里前后共十七个包间。
看似安静的包间里,每个都可能藏人,且不止一个。
宁灼正在解腕带。
这回,他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男人一眼。
宁灼望了一眼包间内的电子钟。
现在已经晚上10点了。
从一开始,他就被要求一个人来接任务。
就算他现在马上启程,用最快速度赶到“八百里路”,用他的摩托也需要1小时40分钟。
“海娜”基地则距离“八百里路”起码3个小时车程,叫支援更是完全来不及。
“八百里路”位于亚特伯区,一般被人称为“富人区”、“上城区”,是警察机构“白盾”公司总部的所在地。
“铁娘子”则是一等押运车的代称。
事儿办得顺利,“罗森”端起了剩下的半杯酒,目送着宁灼往外走去,不忘贴心地“叮嘱”了一句:“货物非常珍贵。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一条命都赔不起。懂了吗?”
宁灼站住了脚,回过身来。
“罗森”气定神闲地回望着他。
“罗森”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报出了一个地名。
那里贴近一片目前正处于休渔期的渔区,应该就是这趟货的目的地,具体路线不方便透露。
宁灼问:“给我多少送货时间?”
“罗森”:“两个小时。”
“做不到。”宁灼断然道,“绕路的话,时间不够。不绕路的话,一定会路过单飞白的地盘。他很……”
宁灼在这里顿住,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麻烦。”
“把你的通讯器和腕带都摘掉。”男人冲盒子扬了扬下巴,“这是私密谈话。”
屏幕里杀人犯的眼睛是湖水一样的蓝色。
而现实里的宁灼,瞳仁是一种质地很纯粹的、宝石一样的绿。
他望着男人右臂关节处,声音放得轻了三分,温柔得让他毛骨悚然:“你想知道吗?”
“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啊。”
但男人显然并没有放心。
因为他很快提出了下一个要求:“把你的右手摘下来。”
一里一外,两人的眼珠都没什么感情地、直勾勾地望着男人。
这话里透着古怪。
但宁灼并没有追问,而是快速切入了另一个和任务相关的问题。
他咽了口唾沫。
说到底,男人不过是想给宁灼个下马威,倒没真想把这档生意搞黄。
于是他硬着头皮摆出宽容的样子,摆了摆手:“那就算了。”
窈窕女人带着通讯器材,踩着优雅的步子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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