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别院后面的水桥连着一座独立于湖水上的凉亭, 一个人独坐在凉亭里面，怀中抱着三味线轻轻拨动，质朴悠扬的声音将山水连在一起, 清幽而又纯净。
五条英梨施展完术式后，让管家在房间里看守，离开房间，独自一人走向后院, 穿过水桥后, 站在凉亭外面恭敬的弯下身。
“透也大人。”
三味线的声音微微一顿，五条透也瞥了眼凉亭外的人，将象牙拨子和三味线一起放在石桌上, 取出烟斗。
五条英梨走进凉亭里，从袖口取出古式的火折，帮他点燃上面的烟草，随后收起东西，后退一步。
“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五条英梨低声回道，五条透也微微颔首，“记得让其他人暂时不要靠近这个。”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转告了族人。”
五条英梨顿了顿, 将头又低了下, 轻声问道：“大人，能否告诉属下您这么做的目的？”
“是有什么危险会发生吗？”
五条英梨心里十分疑惑, 但这里是五条一族的族地, 什么样的危险才能让透也大人提前准备这么多, 还把族人都疏散到其他地方。
“别担心。”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疑虑和担忧, 五条透也轻声安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先做好最坏的准备。”
由五条透也一手挑选出来的人都有一个特质, 对五条透也的一切决定百分之百的信任，绝对的忠诚以及，绝对的服从。
实际上刚才的问题，如果换了其他人甚至不会问出来。只不过五条英梨和五条透也的关系要比其他人更多了份亲近。
五条英梨的术式根本无法用在战斗上，以前在家族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即使她是嫡系，后面更是被叫去照顾出生就没有咒力的五条透也，也因此，她更加关心五条透也的一切。
所以听到五条透也这么说以后，五条英梨犹豫了片刻，才缓声应是，又轻问了一声：“透也大人，这次您会留下来吗？”
十一年前，在发现了长老院以及部分家族藏在暗处那些无法示人和充满罪恶的地下研究院后，五条透也以自己为饵，用共同商议咒术界未来的发展为由邀请了众多家族长老以及十人众的成员聚集起来，一网打尽。
五条英梨是知道那个计划的，甚至强烈反对，计划如果成功，五条透也面对的将是整个咒术界的追杀，从此不得安宁，甚至整个五条家族都会因此彻底毁灭。
虽然比起家族，她更关心透也的未来。
只是……没有人能改变五条透也做下的决定。在对方保证一定会活下来，并且不会牵连五条一族后，五条英梨和知情的族人也只能无奈同意，并按照对方的吩咐处理后续。
谁也没想到他不牵连家族的办法是让自己的亲弟弟当着支援的面亲手‘杀了’自己。
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以及悟少爷回来后的表现，五条英梨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悟少爷……很想念您，透也大人。”她控制不住的说着：“或许您应该再多考虑一下身边人的心情，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您来做，悟少爷，属下，还有家族的族人们，只要您愿意，我们都可以为您分担。”
“即使失去生命也可以。”
五条透也手里的烟嘴停在唇边，眼睫颤动了几下，末了，垂眸轻嗯一声。
“我知道了，英梨。”
“我会留下来，别担心，这么久的时间辛苦你们了。”
“感谢大人体谅。”五条英梨双手交叠在身前，对着坐在石凳上的人深深弯下腰。
“能常伴在您身侧，是属下的荣幸。”
五条透轻轻吸着
烟斗，五条英梨也没再说话，起身后就这么安静的站在他身侧。
大概十多分钟后，感应到什么的五条英梨忽然皱了下眉。
“大人，术式破了。”
五条透也瞥了她一眼，轻轻颔首，起身道：“去看看。”
五条英梨将桌上的三味线拿起来抱在怀里，落后一步跟在五条透也身后离开凉亭，穿过水桥还没进入院子，施展术式的那个房间就突然传来一声轰鸣，整个房屋天花板都被人掀翻了。
五条透也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缓缓吐了口烟圈。
……
梦境中，两面宿傩恶狠狠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应，这种无视让他整个人气恼的不行，几乎将少年的脸颊捏出鸭子嘴，盯着那双空洞无比的眼睛咬牙切齿。
叫出了那个记忆中，被少年赋予告知的真名。
“▅▅。”
被模糊的声音让虎杖悠仁三人并没能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砸的人有些生疼的大雨停了，雨水停留在半空中，还维持着往下落的趋势，整个梦境的时间似乎都停住了。
风声、呼声、甚至是呼吸声。
世界安静的仿佛天地初现时寂静无声。
少年的眼睫轻轻颤了下，停在上面的水珠绽开小小的水花，顺着眼睫落下，鎏金色的眼睛慢慢多了一丝亮光，像几近熄灭的烛火，有点暗淡，瞳膜上渐渐映出眼前的人影。
“伐……折罗？”
两面宿傩鼻间溢出冷哼，张开凶狠的鲨鱼齿，威胁道：“醒了就赶紧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脸上，两面宿傩表情一顿，随后感觉到手指摸着自己的牙齿，顿时满眼杀气。
“抱歉，伐折罗。”命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弯着眉眼对面前的鬼神说：“你不会原谅我也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一直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他抬手摸了摸鬼神的头，轻声道：“毕业快乐，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两面宿傩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正要说什么，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突然出现，进入梦境的所有人都被挤出梦境。
三人组从榻榻米上猛然坐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的看着和自己一样回到现世的同伴们。
管家也被这种状况惊到了，急忙上前查看，结果发现，连在几人手上的红绳全部断了。
混乱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几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围似乎开始变冷了，烛火开始摇晃，闪烁的烛光忽明忽灭。
虎杖悠仁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茫然的扯了扯伏黑惠的衣袖。
“伏黑，你看看命的头发，是我眼花了吗？”
伏黑惠抿着唇没说话，看着少年圣洁明亮的银发发尾渐渐弥漫上暗红色，放在身侧的手臂上也开始出现一条条黑色的纹路，甚至蔓延到脸上，暗道一声不好。
“赶紧离开这样！”
他拉着几人准备离开这里，榻榻米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虎杖悠仁连忙叫停：“等等等等，命醒了！我们去哪啊？？”
“醒个屁啊！”伏黑惠扭头吼了他一声，甚至爆了粗口：“那他妈是两面宿傩！”
虎杖悠仁：？？？
完全傻掉的虎杖悠仁被伏黑惠拽出门，离开时脸上还带着肉眼可见的茫然和懵逼，脑袋根本没转过来，全是问号。
啥玩意？两面宿傩？？那家伙不是在他身体里面吗？怎么命变成两面宿傩了？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房间里，苏醒后发现自己换了一个肉身的两面宿傩看着自己的手和身前长长的头发
，怒气像是爆发的火山一样，彻底炸了。
“命！”
他不甘的爆喝一声，爆发出来的咒力甚至形成龙卷似的飓风，一下子捅穿了屋顶，将整个天花板都掀翻了。
即使已经跑到外面的虎杖三人也被波及了，被气流冲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前扑出去。
视线看到前面多出两个人，虎杖悠仁连忙大喊：“快躲开啊啊啊啊——！”
结果还没扑到对方身前，身体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接住，一把拎到旁边。
“谢谢谢谢。”被松开后虎杖悠仁连忙道谢，眼神悄摸摸的瞥向那边高瘦清冷的青年和仪容端庄的老妇人，在青年看过来的是线下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站军姿似的低下头。
不敢直视。
五条透也看了眼三人，对出来的侍卫说：“看好他们。”
“是！”
侍卫们齐声应是，守在三人身侧。
伏黑惠被喊声弄回神，复杂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的青年，口中带着敬意低喊：“透也先生……”
“诶？”
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瞬间精神了，带着满脸好奇盯着那个传说中特别厉害的透也先生上下打量，结果被身旁的侍卫低声警告：“太失礼了！”
两人被吼的缩了缩脖子，钉崎野蔷薇忍不住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
五条透也走到被掀翻的房子前面，看着里面手持黑色刀剑胡乱挥舞，疯狂发泄自己怒气的‘少年’，眸光微闪。
狂怒不已的两面宿傩忽然感觉到一阵杀意，反手就朝着杀意传来的地方挥出一刀，斩击在半空中像是劈到了什么东西，爆炸声霎时响起，紧接着是一声怪叫。
“呜哇啊啊啊！！”
爆炸激起的烟雾里面，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挥舞四肢，嘴里不停怪叫着：“靠，透也你这个混蛋，你是想杀了我吗？！”
熟悉的声音让下方三人还没看清楚烟雾里面的情况就激动的喊出声：“五条老师？！”
烟雾逐渐散去，三人极为熟悉的身影以奇怪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听到声音后扭过头，看到下面神情激动的三人，抬起手打招呼：“哟~好久不见啊小朋友们，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被问的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的三人卡在原地，无语和激动兴奋交织在脸上，导致表情都有点扭曲。
五条悟挠了挠脸颊，瞥见下方的人影，顿时把几人抛在脑后，怒气冲冲的冲过去。
“混蛋透也！！”他在临近时转身，调整姿势迈开大长腿就扫了过去，愤愤不平的指责：“你他吗是想杀了我吗？突然就劈过来，我人差点被劈成两半，做事之前你先打声招呼是会死吗！”
五条透也脚尖轻点，一跃而上，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踩在他扫过来的腿上。五条悟看他一脸平静还用眼神示意你不是没事的表情，更气了。
“混蛋，你死定了！”他甩开腿，换成手臂，手指握拳狠狠砸了过去。五条透也落地后从腰上快速抽出木刀，挡住砸过来的拳头，眼帘轻抬。
五条悟：……
草，好气。
他收回手，站在原地活动起了手腕和颈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今天不把你打成猪头，我明天就去改名字叫五条猪！”
在场所有人：……
五条英梨忍不住站出来说：“小少爷……改名字需要经过家主大人同意才行。”
“哈？”五条悟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指着自己：“我他妈难道不是家主？我自己给自己改名字还不行？！”
说完，他反应过来，呸呸两声，气冲冲的对着英梨夫人吼：“死老太婆你什么意思，还没开始你就确定是我改名
字？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英梨夫人嘴巴蠕动了几下，微叹口气，什么也没说，低眉顺眼的退了一步，不参与这两兄弟之间的‘娱乐活动’。
只是还没等五条悟动手，一股强大到无法忽视的杀意席卷了整个院子，狂放的咒力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间，获得了神明身体的两面宿傩面无表情，缓缓露出一个十分渗人的笑容。
“聊得很开心啊，五条家的小子。”
五条悟表情一顿，唰一下跳到五条透也身边，靠近他耳朵小声嘀咕：“喂喂喂，透也，现在什么情况，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五条透也侧眸，微微颔首，带着些许笑意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草。”五条悟低咒一声，看到他的表情就牙疼到脸皱成一起，嘴上抱怨着：“你这家伙真能给我找事儿，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他刚往前走，那边伏黑惠就忍不住大声提示：“老师，命的身体里面现在是两面宿傩在控制！”
五条悟抬起手，示意自己明白，单手揣兜，对上两面宿傩杀气腾腾的眼睛，勾唇。
两面宿傩重重的冷笑一声，随后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战斗声从不同的方向不停传来，两人的身影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楚，形成的冲击将附近的建筑销毁一旦，湖边的水桥凉亭也在一次攻击下彻底崩坏，湖水溅起十几米高的水花。
侍卫带着学生三人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谨遵命令保护好三人。
大概十多分钟后，估算着两人发泄的也差不多了，五条透也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断裂的道路前面，轻声喊了一句：“悟。”
好久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打得正兴奋的五条悟耳朵微动，视线下瞥看到了站在断裂处的透也，瘪瘪嘴，小声咕哝了几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躲开两面宿傩的攻击，下一个闪身出现在五条透也身后，双手抱胸臭着一张脸。
失去对手的两面宿傩停在半空中，神情非常不虞地看着下面。
“两面宿傩。”五条透也吐了口烟圈，叫着两面宿傩的名字，轻问：“要不要做个交易。”
“交易？”冷静下来的两面宿傩挑起一边的眉毛，嗤笑的看着他：“一个普通人，和我谈交易？”
“你觉得自己拿得出能说动我的筹码？”
“我可以让你离开那具身体，并且将身体的主人唤醒。”五条透也抬眸，神情冷淡的看着面色微变的两面宿傩，微微偏头：“我想这个筹码，应该是足够的。”
两面宿傩缓缓下降，临空停在水面上。“说说看，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我要你手上的东西。”
两面宿傩听完就笑了，抬起自己的手，将天丛云的刀尖指向五条透也：“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有这样的勇气和胆量，确实不错。”
说完他的脸色一秒变得阴沉，眼神阴鸷的盯着对方：“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这笔交易吗？”
他将刀剑指向另一端，学生三人站立的方向，嘴里说道：“按照你刚才说的做，不然我把这里的人全部杀了。“
五条透也轻抖了下烟灰，语气轻飘飘的表示：“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