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李答风面无表情,提笔指了指他,“但我建议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就不保证还能不能给你画出个人样来了。
李答风从笔墨间抬起头来:“知道了。”
“你一个人走得了夜路?门口等着,我送你。”元策走进隔间,跟李答风交代,“我出去一趟,回来会晚——也可能不回来了,等不到我就把画先收好。”
姜稚衣眼底的紧绷忽而一散。
“挺好的,”元策眯眼看着镜中人,“比我房里那面照得清晰。”
李答风起身去了书房隔间。谷雨忙跟上去。
“我、我让惊蛰来给我按,你这手法,一会儿给我按坏了!”姜稚衣起身躲开。
“等我喊了你就出大事了!”姜稚衣瞪他一眼,转身走出书房,“正事都说完了,我回去了。”
“能不能别提你兄长了?告诉你我讨厌他了!”姜稚衣恨恨搡开他,在妆台前坐下,从金瓶里倒了几滴润手露在手背,低头抹匀。
元策抬起自己的手掌,拿给她看:“这只手,从它学会握刀起至今十六年,不知沾过多少血——但你愿意吃我剥的虾。”
粗糙的茧擦过薄薄的皮肤,头是不疼了,却开始麻,开始痒了。
“她之前嫌弃我,全因她以为,我是我兄长。”
元策站在她身后,弯下身去,看着镜中她唇红齿白的姣好面容:“是啊,这么讨厌我兄长,看着我这张脸,为何还能喂我吃虾?”
被元策送回内院,姜稚衣也有些乏了,由惊蛰伺候着沐过浴,准备早些歇息。
“不是头疼?”元策拇指指腹在她额角轻轻打着转。
“我在照——我和我兄长确实长得一样吧。”
元策双手落了空,想了想,回头朝一门之隔的里间问:“李答风,给人按摩额角,怎么个手法?”说罢又高声补充道,“哦,是给姑娘家,特别娇气,特别金贵的姑娘。”
“所以呢……”姜稚衣紧张地看着他。
姜稚衣脑袋卡壳,不知说些什么来回应,胡乱道:“……吃几只虾算什么,我不都跟你同床共枕过了。”
姜稚衣刚想说那不是被他这强盗逼的吗,一回头才发现他捱她如此之近,近到快与她脸颊相贴,像要同她耳鬓厮磨。
元策又一指穆新鸿:“再多加一处查探的地方——太清观,还有那个张道长。”
“你看,我很轻了,”元策摊手,“你喊都没喊一声。”
“?”
姜稚衣支着脑袋,指尖轻揉额角,想着这是什么玄乎事,难道那老道士当真是个高人,可以预知未来,提前卜算出她失忆之事?那她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非要促成此事呢?
“不仅不喜欢,还很讨厌。”
姜稚衣蓦然回过头去,看见不知何时绕到她背后的元策,大睁着眼:“你做什么?”
“你还记得那人样貌?”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里,他或许连自己都嫌恶这双手碰过的东西。
元策朝李答风一抬下巴:“李军医擅丹青,你随他去,将你记得的特征描述给他绘成人像。”
姜稚衣喉间一哽,目光闪动地看着这只手,才知道他为何执着于那一句“我觉得阿策哥哥是全天下最干净的人”,执着于她愿不愿意吃他剥的虾。
穆新鸿也颔首退了出去。
“您怀疑此人是张道长所扮?这倒不应当,奴婢看他们样貌完全是两个人,张道长不过三十许,那江湖道士应当是年过半百了。”
姜稚衣:“……”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的的确确,不记得对沈元策的讨厌。
众人四散,屋里安静下来,只剩元策和姜稚衣隔着一张书案相对而坐。
“……”
“你在照铜镜?”姜稚衣一愣,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照什么呢?”
元策点了下头,转身要走又一停,想起什么,回头道:“李答风,你这医术也有误人子弟的时候。”
直接报她名儿得了呗?
“……”
“知道我是我以后——”
从浴房一出来,却见方才回内院一路举步生风的人还留在她卧房里,正站在她的妆台前,俯身歪头看着那面铜镜。
元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料她会主动提起此事,眨了眨眼:“那你不嫌弃的话,今晚再枕一次?”
“你还不知道吧,她根本不喜欢我兄长。”
“奴婢不完全记得,稍还有些印象……”
“……”
姜稚衣本想质问上一句“你怎么还不走”,见他如此认真严肃地端详着她的铜镜,心头一紧,走上前去,躲在他身后跟着猫下腰去,瞅了瞅那铜镜:“怎的了,这镜子可是有什么不对?莫非也叫人动过什么手……”
“所以,我是不是也没有那么不干净。”
呼吸蓦地一紧,姜稚衣想说的话忘了个精光。
门内人似乎也语塞了一阵,片刻后才传出声:“轻点,别用你杀人的手法就行。”
正呆滞地出着神,头顶阴影覆下,一双宽大的手落上她额角。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