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皱眉思索着，忽然感觉小指被人勾了勾：“这么冷的天，我都为了跟你牵手没带袖炉，你不牵着我吗？”
“你不亲我，那就我亲你，反正都是一样的，”姜稚衣仰头望着他，“你自己选吧！”
一看对面两人齐齐怔住的模样，姜稚衣眨了眨眼：“怎的了，是李军医喜欢吃牛肉吗？那要不拿两个锅子来吧。”
但这是他的忌口，不是兄长的忌口，在视牛羊肉为珍馐美馔的长安贵族宴席上，他这两月已忍着吃下不少牛肉，习惯了也不是难事。
方才李答风听说是牛肉看了他一眼，他也并未打算让对面这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看出异样。虽非要紧之事，少一事与兄长不同总是更为妥帖。
元策呼吸微微一窒，偏过头：“边关不是玩闹之地。”
元策避开她赤诚滚烫的眼光：“走一步看一步吧。”
元策迟疑地握着一双空筷子：“我——不吃牛肉？”
李答风摇头：“不，不是。”
吃过消夜，已临近子时，姜稚衣漱过清口茶，眼看宝嘉微醺着坐在案边，懒懒支着额不愿动弹的模样，灵光一闪，说要出去散步消食，让李答风代为照顾宝嘉，快快拉走了元策。
“你低一下头呀！”
“一个个怎么了这是？”宝嘉莫名其妙地瞥瞥对面两个男人，“姑娘家好心好意记着你的忌口，就算记错了，也不必如此拆台吧？”
元策眯起眼盯住了她：“我为何不吃牛肉？”
元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角。
姜稚衣一愣：“不是吗？我记错了吗？”
“好吧，那我亲你就是了！”姜稚衣哼哼着，费劲地踮起脚来，环在他腰的那双手往上挪，够到他的脖颈。
元策看出姜稚衣的意思，配合地将帐子留给了两人，跟她走了出去。本想给她换顶帐子待，她却说想散步消食是真，这便带她出了营地。
元策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都跟你说换顶帐子待就是了。”
元策摩挲她耳朵的手一顿，僵在了原地。
不是他喜欢吃牛肉，而是元策确实不吃牛肉。
元策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是，他就是不希望她心愿成真，他就是一个喜欢上了自己兄长的心上人的，想要取他而代的，十恶不赦的罪人。
“哦，那可能真是我记错了，”确实想不起他不吃牛肉的理由，姜稚衣也糊涂了，“小事一桩，我现在重新记好就是了！”
是，他讨厌牛肉的味道，因为军中有种救治濒死伤患的特殊医术，要剖开活生生的牛腹，将濒死之人塞入，令其在热乎的牛血里浸泡一场，便有机会起死回生。
下一瞬，对面姜稚衣摆了摆手：“撤了换别的，沈少将军不吃牛肉。”
“我亲你，你还不愿意了，我是有多勉强你……”姜稚衣撇撇嘴，一个转身朝营地走回去。
“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事吗？”姜稚衣晃着他的手，歪头看他。
李答风也是目光一闪，朝姜稚衣看去。
姜稚衣眨着眼回想片刻，却奇怪地没想起来。
刚走两步，手腕忽然被人一拉，姜稚衣整个人顺着这股力道旋身而回。不等站稳，一只宽大的手掌住她后脑勺，方才怎么也不肯弯折的脖颈低垂下来。
元策刚想松手，却发现她这一对耳朵冻得像冰，便将手留在了她耳朵边上，叹了口气：“我说，那你想怎么？”
等这一阵热闹的爆竹声过去，姜稚衣仰起头来：“你方才问我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惊起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若是如今的他，过后或许不会留下什么忌讳，但当时实在年少，打那以后，他便不可再忍受牛肉的味道，每每入口便欲作呕。
元策目光闪烁着，垂眼看向那一张一合的唇瓣，一瞬过后，又移开眼别过了头。
元策抬起手，摁住了她圈在他脖颈的手。
“美景？”元策望向头顶十数年不变的无聊星光，四下隐藏着豺狼虎豹的荒山野岭，脚下的落叶和泥巴地，也是，对他而言看腻了的东西，也许是她这闺阁贵女难得的奇遇，“这里没什么好看，河西的山野比这儿强上千百倍。”
元策飞快一抬手，捂住了怀里人的耳朵，看了眼远处，低头在她耳边道：“是爆竹，新岁到了。”
元策脚步一顿，面对向她：“那你想……”
“……”
可不吃牛肉的人是元策，不是沈元策。
她既然这么说，便是兄长与她提过。但兄长在京时根本也不知道他这弟弟的忌口。
当年有次重伤，他也曾进过牛腹。
元策筷子一顿，蓦地抬起眼来。
姜稚衣听过欢欢喜喜的爆竹声，已然全忘了方才的计较，抱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想——想你亲我一下。”
回想着方才席间的事，元策仍未想通姜稚衣的“记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异常。
“你这人真没意趣，都来了山野，鞋也踩脏了，不换点美景看岂不吃亏？”姜稚衣一面走着，一面仰头望向头顶，这一带不像城中灯火璀璨，可清晰看见天上的银河，满天星斗像会流淌的珍珠。
元策回过神看了眼姜稚衣：“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没有不吃牛肉。”
“你好像没同我说过原因，我也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你很讨厌牛肉的味道，不是吗？”
“可是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便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那我跟你去河西呀！”姜稚衣脱口而出。
姜稚衣吓得一声惊叫，一脑袋栽进元策怀里。
可是——姜稚衣怎么知道的？
眼前是她因错愕而瞪大的双眼，透过这双澄澈的眼，好像又看见今夜那皎白无瑕的灯纸在大火里熊熊燃烧的画面，那些肮脏的灰烬像在逼迫他承认——
姜稚衣耷拉下眉眼，松开了他，蹙着眉头抿了抿唇，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姜稚衣不高兴地停下来：“这都要到新岁了，你还在走一步看一步，我舅父都走一步近一步了呢！”
脏腑间像有一股野蛮的力道在横冲直撞，试图冲破那些牢固的枷锁，关卡，屏障。
姜稚衣从他怀里愣愣钻出一双眼来，松了口气，笑着搂住他的腰，人靠着他，眼望着营地那头载歌载舞闹腾着的人群。
感觉到那双手在努力地压低他的脖颈，努力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努力地迫使他低下头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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